往川觉得这绝对是在开玩笑。韩冰澈……他可是……
“韩盛繁的确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个小法医。可惜我不是他，我们两个是这具身体的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格。我醒来韩盛繁自动沉睡，而我退出韩盛繁就会醒来。”韩冰澈倒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两个互不干扰，也无法完成对话。至少之前韩盛繁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他那种人一般不会骗人。”
南风一脸阴沉，看起来是默认了。往川一直张大嘴巴，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了。
“好了，往川前辈，完成了介绍，接下来就让我们讨论这个案子吧。”韩冰澈拿起卷宗，一脸风轻云淡。南风盯着他的老挚友看，一言不发，只是攥紧拳头。往川似乎脑回路还没有跟上，一直张大嘴愣着。
“你打算从哪里入手？”说话的是南风。三个人都沉默得有一段时间了。
“‘三尸’之说源自于道教仙经，不过现在学者普遍认为那是九种人体常见的寄生虫。”韩冰澈放下卷宗，“其实啊，‘三尸之为物，实魂魄鬼神之属也，欲使人早死’，把那玩意列为‘三尸’也不为过。”
“什么？使人……早死？”往川忍不住插一句
“不过啊，寄生虫什么的只用寄生在人体内就行了，没道理做这玩意，还把宿主杀掉……它没道理做这个。”韩冰澈喃喃自语。
“什么。”南风终于插了一句。
韩冰澈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向外走去。南风快步跟上：“你要去哪。”
“鬼市。”韩冰澈回头冲南风笑笑。南风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韩冰澈。
他是听说过鬼市的，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山市”，就是海市蜃楼；一个是指专卖旧古玩的市场，一般在晚上摆摊。因为带了一个“鬼”字，曾经有过不少关于它的传奇杜撰，比如，传言鬼市里做生意的有一大部分是鬼。
“这里也有鬼市？”往川只听说过天津鬼市儿，以及北京鬼市，上海鬼市，重庆这地方也有鬼市？
“鬼市哪个地方都有，只是各地的名气不同而已，很多地方叫法也不同。”韩冰澈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南风直接追了上来：“我也去。”
“你不能去。”韩冰澈摇着头，“还有往川前辈也不能去。”
“什么意思？”往川更不明白了。
韩冰澈幽幽地笑着：“我们三个要是一起去的话，恐怕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
“嗯。”韩冰澈眯起眼睛，看着南风和往川，抿齿一笑，“你们……信命吗？”
“命？”韩冰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往川是不大明白了。
“人各有命格，每个人都存在自己的气场，不同人之间的气场会互相影响，因此，不同的人聚在一起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成果。通俗地讲‘事在人为’也是因为此。”韩冰澈的讲解模式又开启。
“说简单点，俺听晕了。”往川似乎还不大理解。
韩冰澈叹口气，自己都大白话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懂。命理学，那可是一门相当复杂的学说，结合炼金术、数秘术、易学、周天学……解释得那么简单干脆已经是极限了。
“就是说，我们一起去……会坏事。”南风倒是缓缓开口。
“嗯，是这个意思。”
“哦？咋了？”
韩冰澈觉得自己说了一大通等于没说，最后不如来句干脆的：“我说你们不能跟去你们就不许跟来，听见没？”
“你说的不算，这事俺听队长的。”往川不大乐意了。一个法医，或者说一个杀人犯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搁哪个武警听了都会不屑一顾。
“那就不去。”没想到南风居然同意了。
“喂！”往川不大乐意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韩冰澈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南风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仔细研究着卷宗。而往川有些郁闷，一个人在门口抽起烟来，不一会走廊就乌烟瘴气了。
一会儿，一个铃声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沉默。南风拿出手机，眉头一皱，不过还是接了电话。
“好。”南风就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挂了电话。接着他站起身，拉开抽屉，开始退开枪栓向里面填子弹。
“南风，你这是……”
“走了，去鬼市。”南风把枪别在腰带的斜挎包里，大步出了办公室。往川觉得今个一整天都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也快步跟上了，更何况他枪里本来就有子弹。
韩冰澈一个人站在挤挤攘攘的轻轨上，低头摆置着手机，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普通的青年人，不过你要仔细看了会发现，无论轻轨是转弯还是启动、停车，这个低头玩手机的青年人身体不曾晃动一下，即使他没有扶任何地方。
网络真是个好东西，韩冰澈摆置着百度地图。以前似乎听说过百度地图这玩意在重庆不适用，原因是因为重庆的路是立体的，看着两条相交的路其实上下差了不知道有多高。不过百度地图也并非那么不好用，至少可以导航。将近终点站时，韩冰澈下了轻轨，转而开始坐公交，下了车就边走边看地图。这家伙看起来真像是去什么小景点旅游的，可是，谁旅游会在夜里，就算是看夜景也不至于在这个点出来，出来也不至于跑到这么偏僻的连个灯都没有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等了。韩冰澈合上手机，平静地看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高低错落的小山丘，嘴角荡起一丝笑意。
车是十点半的末班车，而走到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韩冰澈也毫不在意地摆弄着手机看新闻。十二点，韩冰澈放下手机，看着黑乎乎的山峦，忽然，不知何处开始，一盏又一盏的瓦灯亮起，仿佛黄色的眼睛，在接近漆黑的绿林里闪烁着。灯也越来越多，可是那幽幽的瓦灯并不明亮，加上重庆特有的地势，一片一片的灯光高低错落，恍恍惚惚的就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也的确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之前还是荒郊野岭一般的地方转眼变成了人员涌动的市集，有些人甚至可以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然而，这个集市里明明点着灯，可每个摊位前却都是漆黑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的，说黑灯瞎火简直贴切。并且这个集市还有一个特点，明明有这么多人，可是你很难听到有人说话，许多时候大家都只是比比划划，或者以极低的声音交谈。
这就是鬼市吗？充其量算是一个小夜市。真正的鬼市还要在过个三个小时，等灯都灭掉的时候。
“小哥，要不要看看我摆的货？”
韩冰澈一愣。虽然现在还不算是鬼市，可是在这里买东西一般都是买主主动去看，去挑，甚至很少交流，而像这样的卖主喊人买东西的情况在这种市集上是很罕见的。毕竟，“鬼市”还是带着一个“鬼”字的，大家不知是不是顾忌还是规矩，这里的人能不说话几乎不说话。
难道这家伙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
不过韩冰澈还是好奇地弯下腰，去看他摆的摊。白蜡烛、几小匝线，红布条，还有一些网，一两个铜镜，几把小木剑，最中间还摆着一些只有在农村才可以看见的那种红红绿绿的彩纸。
鬼市还卖这种破玩意？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估计是那种不入流的道士的所谓道士用品。鬼市会有道士？怎么想怎么可笑。
韩冰澈站直身子，转身打算离开，可是那位摊主仿佛看中了韩冰澈这位买家似的，居然拽住韩冰澈的衣角：“小哥，我看你身上煞气血腥味挺重的，不买些辟邪求平安吗？”
煞气、血腥味挺浓的？啧。韩冰澈忍不住笑了。身为杀人犯，甚至变态杀人犯，身上自然有所谓煞气所谓血腥味，只是，轮不到你这个假道士说这些吓唬我……“不需要，我这样挺好的。”韩冰澈微笑着。
“我觉得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恐怕不出一日就会有大祸临头，不如小道替你除除煞邪，也算是功德一件，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坏事。”那人不依不饶，拉着衣角不放了。
“是吗？”想着还有两三个小时，闲着也是闲着，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道士想干什么，想把我怎么样。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道士一本正经地说。
咳咳，这分明是佛家弟子说的话好么，你好得专业点行么。韩冰澈脸上笑容未变，点了点头：“那我得给你多少礼钱。”
“小道功德尚浅，只求施主平安。”
施主，你还佛家道士么。
小道士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个大葫芦，拿了个搪瓷碗，向里面倒了半碗水，嘴里有模有样地念念有词。韩冰澈在心里撇撇嘴，看了下手机，居然已经三点半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过了得有三个小时了吗？
正发愣，一碗水就从头顶处向下泼，韩冰澈迅速手一推碗，猛地退了一步，可是还是有几滴溅到了手背上，即刻传来钻心的疼痛。
硫酸？！
看着手背被溅到的地方已经发黑，韩冰澈冷冷地看着那个小道士。刚才他手一推碗，自己躲过去了，确实结结实实地泼了那小道士一脸一身。
可那小道士仿佛不知道疼似的，笑着看着韩冰澈，他的脸已经被硫酸腐蚀掉了，皮肉被烧得焦黑、狰狞，脸上只剩下薄薄一层皮，都可以直接看到他的牙齿。
“你弄坏了我的衣服，怎么赔？”他歪着头，空洞洞的眼眶对着韩冰澈。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手滑了。我帮你擦干净吧。”韩冰澈淡淡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