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门?”王遥那两字说得含糊,徐地宝没听清,于是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的问道。
“道门。”王遥微微一笑,“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是圣人的话。所以很多学堂都叫这个名字。”
一旁正一脸紧张的盯着战团的徐天材闻言也不由得转过头来,咧嘴一笑,道:“小子,那学堂可是那些酸不拉几的书呆子呆的地方儿。老子就是看也难得看一眼。尽是书书书,只怕那些书呆子赌骰子的时候真个儿是个个输得精光。跟江湖怎么比?”
王遥轻笑道:“徐兄说得对,我以前去赌场赌骰子,还真尽是输。想必,可能就是因为我的书看得多了。不过,虽说那道门里边儿平淡无聊,但至少用不着时时刻刻准备跟别人玩命。徐兄,你说呢?”
徐天材一愣,撇撇嘴,悻悻的咕哝了两句,便又自转过了头去紧紧盯着那边打斗打得正酣的厮杀。
“怎么样了?将那小子拿下没有?”杜观峰有气无力的问道。此刻,他有气无力的坐在饭馆内的凳子上,神色真是萎靡之极,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大师兄,那小子剑法厉害。三师兄的腿已经被他刺了一剑,十三弟的功力也不继了。只怕,这七星阵是困他不住了,要不我们上去换他们下来?”正站在门口观战的一个汉子忧心忡忡的转头回道。
杜观峰摇摇头,断断续续的道:“不……不行,我看那小兔崽子的……的武功已经尚在那龙还雪之上了。你们……你们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
正坐立不安的陪在杜观峰身旁的陈明堂一听,顿时脸色惊惶,急急道:“那杜爷,咱们……咱们怎么办?”
杜观峰瞥他一眼,理也未理,径自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黑黝黝的小剑。只见这剑只有数寸长短,其色如墨,宛若童子戏作。可那剑柄却是两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黑龙盘旋纠葛而成。龙头狰狞,择人欲噬,隐有淡淡黯红色的血雾于其上徘徊浮动。一眼望去,那两条鳞爪宛然的黑龙竟仿佛真的是在腾云驾雾一般。
“九弟,过来。”杜观峰的手此刻颤抖得愈发的厉害,仿佛他仅仅是握住这剑,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神。
门口那几个汉子此刻无不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吞吞吐吐的道:“大师兄,真……真的要用这个?”
杜观峰眼神怨毒,道:“这次是贾相爷第一次交给我们差事,如果就这般刹羽而归,那咱们武夷十三秀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闯荡?你们也莫怕,这事我自有分寸,贾相爷那儿自有我去交代。”说着,小眼睛不动声色的朝陈明堂瞥了一眼。
那几人顿时心领神会,旋即一个稍稍年青一点儿的汉子脚步凝重的走了过来,接过杜观峰手中的那把玩具也似的黑剑,只见他在接过剑柄的一瞬间,持剑的手也如同杜观峰一般,开始筛糠般颤抖起来。
陈明堂此刻心中隐有不安,正想开口询问,却只觉胸口一股彻骨的剧痛,愕然看去,只见那汉子已狠狠的将那把黑剑捅入了自己的心口。
陈明堂整个人这时就像一个被刺破了的气球,全身上下的皮肉此起彼伏,仿佛正有无数条拇指粗的虫子在他的身体之中来回蠕动。眨眼间,他原先饱满的肌肉就干瘪了下去,等到那汉子将黑剑抽出之时,他的身体已经只剩下了一张空皮,软搭搭的掉在了地上。
而此时,那两条相互纠缠的黑龙身上的血雾赫然已经犹若实质,猩红发亮,将那两条黑龙衬得愈发狰狞恐怖。
此刻厅内众人的目光都齐集在了那把黑剑之上,而持剑的那个汉子的手也愈发颤抖的厉害。
“快,快叫他们撤阵,快把这东西丢出去!”杜观峰虚弱苍白的瘦削双颊此刻已经泛起了一抹激动病态的殷红,急急呼道。
那汉子拿着那把小黑剑,脚步显得滞涩无比,就宛若举着一只千斤巨鼎般吃力。待到他快走到门口之时,一个汉子立刻向外边大吼一声:“三师兄,快快撤阵!”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他话音甫落之时,那围住龙还玉的七人便齐攻一招,而后急退几步,又围成一个数丈大的七星阵,还将龙还玉圈在其中。旋即,已是伤痕累累的他们略有诧意的朝饭馆看来。
顿时,那把小黑剑映入眼帘!
几人脸色齐齐倏然变得煞白,再也顾不得龙还玉,便是向四周迅疾无比的散了开来,身形仓惶,仿佛身后有鬼怪相追。
而拿剑的那汉子此刻终于走到了门口,只见他颤颤微微的抬起手,旋即将那黑剑朝着龙还玉所在方位猛地掷了出去。剑柄甫一离手,那汉子已是仿佛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鬓角已是有了根根银丝。身体也一下子软倒在地。
龙还玉微微蹙眉,不知道这武夷十三秀究竟在搞什么明堂,不过瞧这些人的模样,看来这小黑剑必有古怪。于是他登时运起身法,衣袂飘飘的向一旁退去。
可是,他这一退,却仍是晚了。
只见那剑飞自半空,已然是迎风一变。双龙纠集的剑柄陡升异相,隐有龙吟九天之声自万端变化之中传出。一濛血雾蓦然弥漫开来,眨眼间,方圆十余丈之内的官道都被笼在了这淡淡血色氤氲之中。
所幸王遥和徐家兄弟三人所立之地实在够远,因而却也相安无事,只不过那血雾之中弥散开来的阵阵血气腥膻,已是让徐家兄弟二人脸色煞白如纸,忍不住低身大呕起来。
王遥微微蹙眉,扬目望去,却见龙还玉的身形在那血雾之中若隐若现。按理说,这雾的血色也不怎么浓重,一眼看去,应是能将其中景物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当人注视过去之时,却只见得那重重红雾宛若一片无边无界的血海,固然其色泽淡泊稀散,可却是深不见低,难以探究。
龙还玉此刻只觉得自身的内力在这血雾之中竟是宛若被蚕食了一般,刹那间,已然是被耗费了大半不止。心中大惊之下,立刻展开身法,便向外边掠去。可是,明明眼见只是咫尺之地,可却无论如何冲不出去。
骤然间,他只觉眼前黑光一闪,便见得两条若影似幻,张牙舞爪的黑龙便挟风雷之声,朝自己猛扑过来!
雪光乍亮,却又复黯。
龙还玉的细剑堪堪举起。脸上一双轻柔春水似的眸子已是猛地凝为了寒冰,潇洒飘逸的身形也随之一顿,仿佛于瞬间化为了一块沉重的顽石,虽脚步依旧缓缓迈出,未扬丝毫微尘,可却分明如流星陨落般凄美惨烈。
两尾狰狞凶恶的霏霏黑龙自他身后呼啸盘旋而去,眨眼间,便又重化为一柄诡异的黝黑小剑,去势未缓,尤自掠向远方。而那铺散数十丈的茫茫红雾于刹那间仿若清瀑倒流般,又复被那柄横空而去的黑剑尽数吸汲于剑柄之上。看那雾气颜色淡红氤氲,却已是不复之前的鲜艳腥膻。
而龙还玉的腹部,竟就在这短短的一弹指,已然是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空洞,可见天光。他就仿若是被一根烤得通红炽热的碗粗铁棍直戳而过般,那洞内鲜红的的肌理内腑竟全被烧凝成了焦灼黯黑的血块残渣!
龙还玉竟一时不死,轻声而问:“这,是什么剑?”声若蚊呐,可方圆十丈内皆清晰可辨。
此时,原本坐在客栈之中的杜观峰已在几人的搀扶之下站在了客栈门口,闻言不由狞笑道:“这便是专杀你这种兔崽子的仙剑。”声音固然仍旧虚弱,但其中的那股怨毒之气竟是直透人心。
龙还玉檀唇一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素手一松,那柄锋利无匹的截影剑便悄无声息的入地三分。旋即,他身形徐徐向后倒下,面仰苍天,衣袂飞扬,恰似于一朵将要零落为泥尘的花儿。
却是不知,是否有那一缕残香,幽幽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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