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出逃
刘大海怆皇地逃回黑虎山之后，憋着一肚子怨气去找他的三叔。
此时，老三正在洞中高卧未起。昨天晚上，刘大河从他这里出去之后，他也没有再去打牌。他倒并不是担心刘大河的安危，而是被刘大河勾起了他的心思。他知道刘大河这次去吴城，说是要为父亲报仇，找三师母算账，其实是想到了三师母那个好看的女儿。要想把她捉来做压寨夫人。
老三也正值人生壮年，又生活在这样的环意中，自然对女人也感兴趣，只不过是比对酒和赌博稍淡一些。如今听刘大河这么一说，他也动了春心，也想去弄个女人来玩玩。不过，老三玩女人不完全是玩，他还一种很现实的想法。他想，如果是真的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对方又心甘情愿，他倒想真的和她过上一辈子。将来离开了黑虎山，到南京、汉口那样的大地方去了，就自自在在地过那种居家处世的夫妻的生活。娶妻生子，是每一个男人的愿望。老三尽管是土匪，也不例外。因此，这天晚上他没有再玩牌，而是派出几个贴身的小喽罗，叫他们分几路下山去打听打听，他自己便在洞中等待这些喽罗的消息。
等着等着，老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那些下山去的喽罗还没有回来。老三便又睡了，在床上半睡半醒地做他的阳台春梦。
正在这时，门口的喽罗报告说，新大王回来了。
老三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知道，刘大河肯定是出门就碰上了麻烦，吴城去不成了。到底是碰上哪一种麻烦？老三还不清楚。他就叫人立即把大王请进来。
刘大河一进来，就怨气冲天，把碰上红船的经过说一遍。最后他说：“三叔，幸好我留了一手，防止这一招，不然的话，我今天恐怕回不来了。”
老三一听，连忙说：“大侄子，你真的是当大王的料。这样的劫难都让你逃过了，真是条好汉。
老三的话，让刘大可心中的怨气消气去了一大半，反而觉得脸上很光彩。能逃过红船的追捕，在黑虎山实在算得上是英雄。他便说：“三叔：“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就再去一次。我今天晚上就动身，你看怎么样？”
老三一听，连忙说：“大侄子，我看你就多等几天。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个三师母和她的女儿，还能跑得了么？我看这些日子，那条红船肯定还在我们附近监视。说不定这两天，县衙门还会派兵丁来。因此，我们还是小心为是，在山上布置一下，叫弟兄们严加防范。不要你爹和二叔一走，我们连个山寨都守不住。”
刘大河说：“他们真的会来攻打山寨么？”
老三说：“肯定会的。你三叔在黑虎山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种名堂也看不出来么？告诉你，听我的没错！现在你是山上管事的，就赶快去安排弟兄们守住山寨要紧。”
刘大河听老三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便真的去派人通知各个关卡和窝棚的头目，要他们在这些日子，一定要严加防范，小心把守各处水陆路口，不要让红船局和县衙门派来的官兵，真的把山寨连锅端了。
——其实，老三对刘大河说的这一番话，全是他自己随心所欲地胡编的。他自己心中却有他自己的“小九九”。
凭他的经验，老三知道，红船局既然抓走了几个弟兄，肯定会把他们解送到县衙门去。看来这几天，无论是红船局还是县衙门，都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他们要等到审讯以后，弄清了黑虎山的虚实，才敢下手。到那时候，他们也许才会派大兵来围剿山寨。这些日子，黑虎山倒还是天平无事的。
那么，老三为什么要用那些鬼话去吓唬刘大河呢？
原来，老三是想趁机开溜——离开黑虎山。
老大胡子挑已经金蝉脱壳，带着老二到南京、汉口去了。他们这一走，恐怕是不再回来了。既然他们不回来，老三也没有必要再呆在黑虎山，等到大兵压境的那一天，和刘大河玉石俱焚。因此，老三就准备趁围剿的官兵还没有来到之前，带走地窖中的金银财宝，到南京、汉口找大河和老二去，把黑虎山的这个破摊子丢给刘大河，管他是死是活——他又不真的是自己的侄子！
老三想，自己这么做，即使是大哥事后知道了，也不会埋怨自己。据他分析，黑虎山的日子不会太长了。最好是趁此机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那些大城市去过几天太平日子。
这时，老三又想到自己派下山去的那些喽罗。他心里说，还是由他们去吧，现在还管什么女人不女人。只要有了钱，那些大城市里难道还缺女人么？
等刘大河走了之后，老三就在作好逃离黑虎山的准备。他立即安排那些信得过弟兄，偷偷地将地窖里的金银财宝装箱，藏到湖边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走的时候好直接搬到船上去。那个山洞，只有他和胡子挑，还有老二几个人知道。同时，老三又派人驾几条小船，到湖面上去观察动情，看有没有红船在这带活动。他也担心自己会像刘大河一样，出门就碰上了红船。
在准备去南京、汉口之前，老三还要完成一件大事，那就是先潜入吴城长春客栈，先把三师母和她的女儿收拾掉，然后放一把火，把长春客栈烧个精光。他想只有这样，见了大哥也好交代。如果有机会，就把三师母的女儿带走，带到大城市去快活几天，玩腻了就卖到妓院里去，换几个酒钱。这样的女人就是再好看，也不能留在自己身边。老三想，自己这样做，也许是打乱了大哥的计划。他知道大哥的想法，是要让刘大河去对付他的姐姐刘素娇的，好让刘大河最后无理自容于世上。但是事到如今，老三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不能辜负大哥把自己留下的一片心意。
然而，就在老三暗中按自己的计划行事时，不料被刘大河觉察到了 原来这天几，刘大河稍稍地收敛了自己的野性，真的照老三所说的那样，在履行一位山大王的职责。他除了在各处布置人马，防止红船局和官兵攻打之外，还在每天晚上，都亲自带领一班头目，到各处去巡查监督，怕那些关卡上的弟兄偷懒麻痹。
有一天晚上，他上半夜各处巡视了一遍后，到下半夜他还是不放心，又带着一伙人一来一些重要的关卡路口查看。当他来到山南面湖边的关卡时，突然发现在通往山下的小路上似乎有动情。刘大河一见，立即带领这伙人悄悄地赶了过去。当时天色还不太暗，天上除了星星之外，还有一弯冷冷的下弦月，把山林湖水照隐隐绰绰的。刘大河就命令随行的喽罗熄灭了手中的火把，朝山南摸去。结果他们发现前边有几个人，似乎在挑着什么东西，正在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走去。
刘大河一见马上命令身边喽罗追过去。在快要接近那几个人时，一个小喽罗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结果是大叫一声滚下了山崖。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四更天，那个小喽罗的叫声就像一声惊雷一样。那前面的几个人一发现后面有人追，便立即丢下手中的东西，撒开腿朝山林中奔去。等刘大河等人追过去时，那几个人就钻进了山林之中，逃得无影无踪了。
刘大河等人赶到那里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只见路旁草丛中有一个箱子和两条麻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叮叮铛铛的现大洋和金条银块。看着这些东西。刘大河心里先是一阵欢喜，想不到无意之中发了这么一笔大财。但是，还没有欢喜到两分钟，他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不好，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山下来的，一定是从聚义厅后面的地窖里偷出来的。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偷黑虎山的金库！
刘大河立即命令手下的喽罗在周围一带搜索，他要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一直搜索到五更天，天都快亮了，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一带的山林树丛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搜到。
这时，刘大河双突然想到，打开地窖的锁匙尽管在自己手里，难道就只有这一把锁匙么？敢偷地窖里的金银的，除了三叔还会有谁呢？难道……难道是三叔竟然背着我干这种勾当！于是，他马上命令这些喽罗抬上金银，同自己一起朝山腰里的聚义厅赶去。他要找三叔问个明白。
原来刘大河发现的那个几个人，正是老三派去的。老三是要这些人在这几天的晚上，把地窖里的金银财宝全部转移到湖边的那个山洞里去。胡子挑在离开黑虎山之前，虽然把那把传了几代人的锁匙交给了刘大河。但是，他还是事先在山下复制了两把，一把他自己带走了，一把留给了老三。他原来是想等到在南京和汉口那边安顿好了，就派人来悄悄地告诉老三，叫他偷偷地把东西运出去。没有想到由于前几天出现的那条红船，让老三敏感地觉察到情况有变，他还没有等到大哥的消息就作好了离开黑虎山的准备。于是就先动手了，命令他的那一班亲信把地窖里的那些东西，偷偷地转移到那个秘密的山洞里去。
让老三没有想到了是，刘大河这几天也不敢怠慢，天天晚上自己亲自带人巡逻，结果就发现了那几个运送东西的喽罗，差一点儿人赃俱获。
那几个丢下东西逃进山林中的喽罗，趁着刘大河在那一带山林中搜索时，就分头跑到老三这里来了。老三听他们一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说不定刘大河马上就要来找自己。他就马上作出决定，现在就离开黑虎山。他当时就命令这一班亲信趁着天还没有亮，去把地窖地剩下的金银财宝立即搬到湖边去。早在前几天，他就在那里准备好了几艘船以防不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自己则慌慌张张地收拾了一下，就和他们一起上船。老三知道，刘大河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想再和他见面了。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回黑虎山了。
老三就这样慌里慌张地指挥十几个喽罗，带走了地窖里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金银财宝，上了湖边早就准备好了的两条船，不辞而别了。
上船后，老三站在船头上，朝还在黑暗中的黑虎山看了看，然后把手中的那把打开地窖的锁匙，一扬手，丢进了湖水之中。他在想，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现在就要到南京去，到汉口去，去做一个体体面面的老板，或者是去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有钱人，去过另一种太太平平的生活。
就在这时，站在船头的老三发现，那条下山的路上，此时已亮起了几十支火把，就像元宵节晚上的龙灯一样。那几十支火把正朝着湖边飞奔而来，远远地还能听到嘈杂的人声。
老三知道，这是他的“大侄子”刘大河追来了。他还知道，刘大河当然不是来给自己送行的。
老三立即命令船上的土匪拉起帆篷，摇桨的摇桨，撑篙的撑篙，赶快向湖中间逃去。他和刘大河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只有走得越快越好！如果刘大河万一追上来了，就决定和他拼个鱼死破。
刘大河带着人马赶到湖边时，老三的那两条船已经到湖中间了。刘大河看了看到岸边的距离，知道就是放船去追，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这时，他虽然是一腔怒火，但还是举着火把朝湖中大声喊：
“三叔，请等一等，我有话对你说！”
听到刘大河那绝望的叫声，老三什么话也不回答，只是命令船上的土匪赶快划。他要趁还未天亮，离黑虎山越远越好。
刘大河见老三没有回音，还在拼命的叫喊：
“三大王，你为什么要走呢？”
“三大王，回来吧……”
老三一言不发，装作没有听见。他一直是铁青着脸站在后艄上，远远地座着慢慢隐去的黑虎山，看着那一点点的火把最后在视线里消失。此时，老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看不见的冷笑。他想，我即使找不到老大、老二，但我有这些金银钱财，随便到哪里不能过日子。要不，我真的再回到凤阳老家去吧！
不过，这时的老三对他自己的计划还没有改变——他要先去吴城，到长春客栈去大干一场。老三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他想，也许只有这样，今后见到大哥才有话说。
但是，老三的这个计划很快就破灭了。
他自己也由此陷入了灭顶之灾。
42、败落
刘大海截获了黑虎山的那条贼船，抓到那几个小土匪之后，就立即返回了红船局，并连夜将这几个土匪送到了县衙门里。一审讯，才知道这些土匪原来是准备去吴城长春客栈杀人放火的。
从这几个土匪口里，刘大海知道自己的父亲三先生已经葬身在黑虎山下的深潭之中。现在山上的山大王不仅要去吴城烧掉长春客栈，还要杀死自己的母亲三师母，把自己的妹妹抢上山去做什么压寨夫人。
这几个土匪还交代说，原来的山大王金钩胡子已经不知去向，山上只留下一个三大王。现在的新大王就是金钩胡子的儿子，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并且还说，长得很像刘大海。
刘大海一听，虽然嘴里大骂他们胡说，但心里却十分的清楚。看来黑虎山现在的山大王必定就是自己的弟弟刘大河。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让刘大海不能理解的就是，那个刘大河对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这样恨之入骨？他为什么要亲手杀害自己的父亲，现在还要去谋害自己的亲娘的姐姐呢？他难道真的变成了胡子挑的儿子吗？
刘大河不免为母亲和妹妹的命运担忧。
县衙门将这几个土匪正法示众以后，刘大海便赶回了红船局，把事情的经过对高会长说了。高会长说：“刘大海，我看那黑虎山的土匪，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母亲和妹妹。他们也知道没有办法奈何你，就一定会对她们下手。这几天，你还是带些弟兄到吴城去，在那里呆几天，有些情况也好照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