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位处晋中,从有史可查的公元前514年正式建制以来,这座小城静静地走过了长久的一段历史,其中静观无数三晋豪杰潮起潮落,云涨云消。虽然跟东部沿海的一些“精品城市”比,这个盖在煤层上的城市简直土的掉渣,黑的发亮,但借着“大开发”的东风,这里也打出了自己的名片:“三贤故里”——春秋时期割股奉君的介子推、东汉时期博通典籍的郭林宗和北宋时期出将入相五十载的文彦博三位老名人直到现在还在为家乡建设奉献着冥冥之力。
不管怎么说,从历史风貌、风土人情到生活节奏,这儿和黄土高原那边上的那座小城宝鸡,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这一点张全林下车刚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可是,按理说,这类小城里外来人口不会很多啊,可为什么听招呼他一起坐车的人,口音不像本地人呢?
张全林略带疑惑的顺着声音回头寻找着主动和他搭话的人,虽然这时的小面馆有些嘈杂,但他还是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正在看着他的人:正是刚才坐在刚才他腾开的位置上的那两条汉子。
为首的那条汉子看到张全林正在望过来,站起来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这位兄弟,不嫌弃的话,咱们坐一个车走?”
张全林先不搭话,而是上下打量着这两个看起来很热心的人。萍水相逢的,哪敢轻易相信别人示好啊,毕竟现实不是武侠小说,哪有那么多古道热肠——这个世道不知道是别人变坏了还是自己变坏了,反正平常尽是唧唧歪歪些什么“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表露一片心”,大家起码都已经在现实中迷失了善良本心,或者说现露出得失的本性,反正搞得迂腐的老夫子天天哀叹人心不古,真让这眼前的三贤笑话。
那人好像也知道张全林想些什么,对自己的好意得不到回应也不着脑,只是笑吟吟看着张全林。
张全林端详着对方,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岁左右,但薄薄的蓝棉袄,却完全遮挡不住下面结实的和牛一样的躯体。这两人从眉眼上看并无恶意,不但不闪烁,甚至还有些憨直,但凭借工作中和大大小小地痞流氓打了三四年交道的经验,张全林却凭感觉在这两个人身上嗅出了一丝强悍的味道。
夏天的时候,孔令龙确实交给了张全林一些小法子,使他的身体条件有了不小的提高。虽然死缠烂磨也没学到那些让他垂涎三尺的神奇乏术,但在耐力、反应、强度等方面可都长了一大截。这也是孔令龙放心让他来这和自己汇合的原因之一。
张全林现在的身体,在酒桌上撂到四五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项目经理简直是小菜一碟,遇到商住双方有冲突武斗的时候,他赤手空拳也能“拉开”两边的十多个人。
他这种“能文能武”的表现自然是让城建局的领导欣慰不已,几次夸奖小伙子有前途,在全面展开轰轰烈烈的保持突出性教育中,还把张全林列成进步典型,让他写了好几份思想汇报呢。
当然,半年来他这种突飞猛进的变化,也让眼红他吃了大力丸、地瓜干的同事给他起了一个酸溜溜,却有颇为恶毒的外号:“百人斩”。现在出去,大家都称呼他“百主任”了。无数被日本AV沾染了不良思想的家伙,一听到这个称呼,就会在张全林的面红耳赤中笑的前仰后合。
可张全林纵然勇武了很多,却没有发烧到认为自己可以横行霸道的地步,毕竟和孔令龙时常联系,还是让他沾染了不少谦和的态度的。他自认为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比如这两人是打蒙棍、套白狼的,还真没有把握力敌这两条生猛大汉。在“安全第一”的指导思想下,张全林还是选择了拒绝对方的要邀约。
他朝着那两位一拱手说:“多谢二位的好意,可我还约了个朋友,现在还不走的呢。你们急的话就先请吧。好意我承情了,可确实不好意思。”
听了张全林着半真半假的推托,那边一直坐着的人一幅“早知道如此”的表情,而站着的那条大汉倒是洒脱的一笑,说:“好吧,这位兄弟,既然有事,那就算了。你也不用多想,我们蒙古人只是想忙助兄弟而已。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张兰,那么我们说不定还会见到的,我叫巴音朝鲁”,他又指了一下坐着的那个人,“他叫呼和纳约尔,那就后会有期吧。”说吧,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就径自坐下,吆喝老板快点上面条。
现在尽坏人,到处都是骗子。在无数直接或者间接的惨痛教训下,这似乎已经成了当下的一个普遍共识。在能用塑料换飞机的牟大虾和跑到朝鲜搞开发区的杨大虾等人因其诡异的手段而声名大造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便成了芸芸白丁挂在嘴上的一贴护身符。
可着一刀切的糊涂行径一方面不能开出“戒贪”的这味根除药方,本身的鸡蛋就有缝,苍蝇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另一方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好人好事也一块扼杀。由于缺乏信任,谁敢让陌生人闯进自己身边?想必即使是雷锋回到这个时代,在下雨天帮人收衣服的话,也会被当作小贼乱棒打出去吧。
所以与其临渊幕鱼,感叹礼乐崩坏,不如三醒吾身,追溯道德的缺位——不仅是别人,而且还包括自己。这样才能不至于真正需要人伸出援助之手时,收获的却是一道道冷漠的目光。
*******************又发空了半天感慨************************
张全林终究还是独自从小面馆里走了出来,又问了路边一个卖报的老头,这回到也没费什么劲,溜溜达达就找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长途汽车站。
这个长途客运站拥有和大多中国内陆小城的长途车站一样的“三破”特点——破楼加破车,还有车站工作人员的破态度。由于车要等到九点才发,而完全不管等车的人有多少。所以张全林芝能攥着那张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车票,坐在四面漏风的候车室里干等着,空洞地望着那排半死不活的暖气散发着比一个馒头多不了多少的热量。
今天要去张兰镇的人还真不少啊,张全林发现自己周围很快就满了同样等车的人。而这块儿的“非典型性”也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是诺大的一个介休客运站,开往下属10个乡镇的车都汇集在这儿,可比起去别的镇殿三三两两的候车人群,去张兰这个候车口的人气简直火的堪比“超级女生”的演播大厅,就是要装下眼前的这群人,恐怕就要把两辆车塞的满满当当的吧。
还有另一个让张全林感到出奇的地方在于,一般乘坐这种城乡长途车的,大部分是进城出城的老乡,往往穿着只往保暖性方面靠拢,随身还拖会着大包小包的几个蛇皮袋子。再有一个月多一点就要过年了,进城采买年货的老乡基本都是这样的“配置”,比如等着坐区别处的车的老乡大多就是这样。
可是,在和张全林一块儿等车的这些人中,虽然也有七八个打扮得甚为纯朴,看上去就像是老乡。可大部分人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都和颇是周正,张全林相似,都没带多少多东西,顶多随身也就就是个拉杆箱,所以也不大像是走亲访友。感觉他们处处入入,都是因该乘坐商务车的,而不是在这个破烂的车站里等长途。
为什么今天和自己一起等车的都是些这样的主呢?到底有什么事?莫非孔令龙之所以过来,也与这有关?张全林一时陷入了沉思。
当一个人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很快。也许也是张全林的中央处理器运算速度太慢,所以还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听到由车站的工作人员喊了:“去张兰的检票了啊,车号是4591,7453的那两辆,看清自己手里的票,按票上的号入座啊!”
好在是快到春运期间了,正在严查客车超载,所以张全林倒是没遭被挤成沙丁鱼罐头那样的罪,虽然也是辆烂车,但起码会有个自己的座位。
张全林到是顺利的检了票,座了下来。现在他也不想去考虑什么复杂的问题了,反正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张兰镇,到时候也许就能水落石出,知道为啥能吸引这么多人来了啊。
一旦想通,张全林也就懒得再取费什么心思了。可车虽然开动了,可冬天的北方,是在被什么景致可看,车窗外闪过的是千篇一律光秃秃、灰蒙蒙的景象。于是百无聊赖,想起刚才在报摊问路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一份《参考消息》的在包里,当下正好拿出来看看。
这《参考消息》别看就那么黑白三两张,放在现在花花绿绿的苏报摊上不但形式上毫不起眼,而且显得寒酸,可从内容上讲,可确确实实是中国最有意思的报纸,起码能从上面听到些稍许有些不同的声音,其开放性或许连网络也是比不上的。
张全林也算是经过了几年大学的熏陶,终究还是识货的。平时在单位也偶尔翻翻这个报纸,现在习惯了,出门也买了一份。
也许真是这份“中国第一大报”颇有感召力吧,张全林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旁边有道目光不断地向他扫来,搞得他很不自在。
PS:
既然到了介休,宣扬一下“三贤”也算点小知识吧。
介子推:春秋时晋国人,晋国公子重耳流亡国外从臣之一。相传有“割股奉君”之举,后重耳即位为晋文公,介子推不言禄偕母隐居于绵上,晋文公下令烧山逼其出山受封,母子抱木被焚。晋文公为悔己过失,旌表功臣,封绵山为介推田,号为介山。后人为纪念介子推,每当清明节前二日不忍心见火,进行冷餐,寒食节由此而来。
郭泰:人称有道先生,东汉末年介休人,博通典籍,精天文,善文辞,且“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成为东汉一大名士。曾宽衣博带周游郡国,发动组织耿直官僚、名士、太学生联合起来,同宦官集团进行斗争,成为太学生首领。后因党锢之祸归里,“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
文彦博:介休城内文家庄人,北宋著名宰相。历任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出将入相50载。任职期间,勤于政务,声誉较高,备受敬重,被封为潞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