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从何来,因何而住于皇宫,熊猫,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还是在那个隐匿的山林之中,如果止夏没有遇到桑家,如果止夏没有主动向四阿哥示好,如果止夏没有顶上贵人的名头……或许止夏会忘了熊猫,忘了那个山林中的小村寨,忘了那些人……可是如今,止夏陷入宫闱,延禧宫这三位已经摆出了要推波助澜的架势,尽管止夏还不明白她们究竟所图为何,但经过早上那一出,怕是本来还在隔江观望的那些个皇子阿哥们,也要有所动作了。
只是这些,止夏不能和熊猫说,尽管她对熊猫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但还不足以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毕竟,熊猫的身份对止夏来说,还是个迷。所以,止夏才不得已逼迫熊猫,依着她对熊猫的了解,只要自己有所求,虽然甚少言辞,但他都会尽量满足自己,更何况,这也是自己头一回儿对他说这种话。
果然,熊猫沉默了许久。黑暗之中,熊猫那本被压抑下去的喘息声也渐渐重了起来,却依旧未曾开口说话,只是双手垂于两侧的站立着。
于是便形成了一幅诡异的图画,一个大脸汉子似是喘着粗气,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却只是不吭不响的面对着一位女子站着。而那女子呢,本来支着下巴的玉手已经放下,只批了外袍站在窗前,双目瞪视着眼前的汉子。
两人对峙许久,终于先是熊猫有所动作。
他将止夏扶回床上躺好,又把被子掖好,这才半跪在床边,开口说道:“……小姐,我……是个阉人……”
这话说完,两人间又是一阵许久的沉默。
熊猫说完后就一直低着头,止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更不知他开口说出来的时候,废了多么大的心力……止夏有些后悔这么逼迫熊猫,毕竟就从那一句话,止夏就已经知道他实在是自己到清朝以后,唯一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嗯,然后呢?”
止夏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一副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说他是男人一样。
熊猫抬起头来,看了止夏许久后,咧嘴笑了。
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们都是一样的,小姐也是如此……我早就知道……”
……
……
“……这……这怎么可能……”
今日桑瑜宅后的荒园内,又多了一个,那便是桑捷小公子。
只是眼下的他,神色实在不怎么好,前院的灯火越来越暗,闪烁的光影映在园子的一隅,又反在桑捷的脸上,忽明忽暗。
“怎么不可能?”水叔还在灌着酒,似乎对桑家小公子的此种反应很是不屑。
“当年那个跟随吴良辅出家,又消失不见的小太监……竟……”桑捷狠狠咽了口水,明显还没能消化这条信息,“他居然早就跟小姐打过照面了?这……”
“‘打过照面’?嘿……这话说的……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听明白?那小太监哪里还是当年的小太监,他现在不止身手了得,更不单是和丫头打个照面,是根本就从这位曹大人的手底下,将人掳了去呢!”
水叔说完,还不忘扫了边上的曹寅一眼,然后又笑嘻嘻的喝起酒来。
“……要说十三阿哥那嗜酒如命的性子,倒与你有些形似……”曹寅也不抬眼,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桑捷听得这突兀的一句,正愣在一旁,谁知本来喝酒喝得高兴的水叔一听,却似是被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给惹恼了,猛的抬眼瞪向曹寅,眼中寒光闪现,看在桑捷的眼中,竟似是水叔动了要杀曹寅的念头一般。
“生气了?”曹寅揶揄道,“这么多年了,提起他们,你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恬淡样,倒让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了呢!”
“……哼……”水叔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又灌了一杯酒水,也嘲讽的笑了笑,道,“我又没出家,哪会真的不在意,更何况那出了家的,难道就不在意了么?不在意……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乱七八糟?”曹寅眯着眼看了水叔许久,虽重复着念了一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些看在桑捷眼里,倒是有些好笑。这两个同自己父亲一般年纪的人,根本就是在斗嘴嘛!
桑家本来还有些慌乱的心神这才在一笑间又稳定下来,此时再看,虽有些了然,但又生出些疑问来。
“虽然两位大人都未明说,但晚辈心中也大概有了计较,想来那……熊猫……身上也是有着水晶石板碎片的,可他既是被夫人所救,也该着是忠心于小姐的,却为何……而且,我更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先一步把小姐掳了去,几个月的时间,到最后,竟是我桑家先向小姐挑明了那些旧事……”
“……小子,别在我俩面前装糊涂。”水叔揶揄道,“还有这位曹大人,已经让一个女娃子给折腾紧了,你再这般模样,小心曹大人一怒之下,你们桑家就失了江南那一片大好的生意场,嘿嘿……”
桑捷听得脸上不禁一热,又见曹寅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嘲讽,心中更是后悔,自己着实有些忘形,竟想从这两个老狐狸嘴里套话。
其实几年来,桑家已经查了个大概,尤其是止夏在江宁现身以来,由她身边的人下手,更使得桑家事半功倍,而这些也都是桑家姐弟没有告诉止夏的。
紫金山并不是一座荒山,而那个隐匿其中的村寨,也不是建在什么人烟罕至的悬崖绝壁上,而桑家的自信就是,只有人做买卖的地方,他们总能得到想要的信息。虽然住在其中的那些人,着实让桑家费了番功夫去查,可是查得的结果却是令桑家满意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随着止夏的出现,随着止夏在江宁的出现,那些与暗衙有关的人,已经开始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