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才智兼备,威严稳重,但其命运不济。曹雪芹在其判词和曲词中都对她孤身飘零海疆的凄苦命运作了暗寓,探春自己在其诗作和灯谜中也流露出相同的命运归宿。
探春远嫁海疆,其原因有二。一个是现任镇海总制周琼与贾政是同乡,关系甚密,他任京官之时,曾与贾政议起儿女婚事。因未说定,加之因周琼后调任海疆,所以,探春与周公子之间的婚事没有再提及。贾政任江西粮道之后,周琼认为贾政带家眷来到任所,并且海疆离贾政任所的距离远远小于海疆到京城的距离,这样两家结亲的现实性大大增强。于是,周琼给贾政写了一封信,重提两家儿女婚事。信中既有同僚之情,又有结亲之盼,原文如下:
金陵契好,桑梓情深,昨岁供职来都,窃喜常依座右。仰蒙雅爱,许结朱陈,至今佩德勿谖。只因调任海疆,未敢造次奉求,衷怀歉仄,自叹无缘。今幸棨戟遥临,快慰平生志愿。正申燕贺,先蒙翰教,边帐光生,武夫额手。虽隔重洋,尚叨樾荫。想蒙不弃卑寒,希望茑萝之附。小儿已承青盼,淑媛素仰芳仪。如蒙践诺,即遣冰人。途路虽遥,一水可通。不敢云百辆之迎,敬备仙舟以俟。兹修寸幅,恭贺生祺,并求金允。临颖不胜待命之至。
是弟周琼顿首。(第九十九回)
贾政对这门婚事较为满意,他见过周琼之子,认为那孩子人长得不错,而且两家门户相当,与探春也相配。于是,写信征求贾母、王夫人的意见。
第二个原因,镇海总制周琼的亲戚是现为贾政的顶头上司节度使。周琼在给贾政写信之前,曾将他与贾政的关系告诉了节度使,并嘱托节度使对贾政予以关照。节度使确实召见了贾政,并以亲戚的身份与贾政叙起家常。节度使与周琼的亲戚关系,坚定了贾政与周琼结为亲家的决心。
探春远嫁海疆,契合了判词和红楼梦曲词对其命运的指向。深层分析红楼梦曲词,深感其意蕴深广,不仅有探春的命运、性格、心理,更有对贾府政治命运的暗寓。现作简要分析: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两句,说明探春远嫁海疆,从京城到海疆,路途十分遥远。探春只身远嫁,背井离乡,与骨肉分离。不难想象,她心中的孤寂凄苦和思念家乡亲人的煎熬。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三句,探春虽然自己远嫁他乡,经受与父母亲人分离、难以见面的痛苦,但她担心、牵挂父母晚年的身体,劝慰父母保养身体,不要牵挂自己。
“自古穷途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两句,进一步劝慰父母,人生祸福上天注定,分离、团圆都有一定缘由。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四句,表层语义浅显,意谓探春与父母分在不同的地方,各自保重,平安幸福。其深层寓意深刻,只有探春远嫁,以“结亲”的方式才能求得贾府平安。反之,如果探春不远嫁海疆(即不分两地),那么贾府就会遭受不测,就没有平安可言。这一点《红楼梦》有明确暗示,探春的婚姻与贾政任江西粮道密切相关。贾政古板、迂腐,对吏治腐败、投机钻营一窍不通,李十儿等奸佞小人欺瞒贾政,在外招摇撞骗、欺凌属员、胡作非为,影响极坏,严重败坏了贾政的名声。节度使看在探春公公周琼亲戚的份上,为保护贾政,他避重就轻,以“失察属员,重征粮米”参奏贾政。节度使清楚,以他所参奏事项,贾政不至获罪,皇上更不会将其革职,至多对其降职、训斥。如果没有探春公公这层关系,节度使以实情参奏,情况就会完全不同,贾政有可能获罪,贾府也可能因此受牵连。曹雪芹在红楼梦曲词中蕴藏了太多的寓意,所以,阅读《红楼梦》就是阅读人生,阅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