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多处提及元春对宝玉特别关爱和关照,但深层分析,元春和宝玉年龄关系存在矛盾或不能自圆其说的问题。第十七回至十八回描述元春与宝玉关系时说:
当日这贾妃未入宫时,自幼亦系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贾妃乃长姊,宝玉为弱弟,贾妃之心上念母年将迈,始得此弟,是以怜爱宝玉,与诸弟待之不同。且同随祖母,刻未暂离。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自入宫后,时时带信出来与父母说:“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眷念切爱之心,刻未能忘。
第二回,冷子兴向贾雨村介绍宁荣二府情况时说:
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不想次年“注释5”又生了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胞胎,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作宝玉。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讲述的非常清楚,贾元春与贾宝玉年龄只差一岁,这是曹雪芹开始撰写《红楼梦》之时的最初设想,它符合那个时代姊妹较多、相邻两个姊妹只差一岁的实际情况。相差一岁的两个姊妹或兄弟,小的时候关系都不太好,经常为一些诸如玩具、食物等争吵、打闹。因为大的不大,小的不小,智力、体力基本相当。大的不知道让着小的,小的也觉得有能力与大的争抢,因此,相邻的两个姊妹或兄弟在小的时候往往因为争抢东西而遭到父母的训斥或打骂。如果冷子兴所说贾宝玉和贾元春的年龄只差一岁为真,那么,就衍生出了无法解释的问题,最明显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贾元春只比贾宝玉大一岁,她如何能在贾宝玉三四岁进入学堂之前,对贾宝玉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认识几千字呢?贾宝玉三四岁的时候,贾元春也只有四五岁,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贾元春能否读几本书、认得几千字都值得质疑,又如何能教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呢?这显然是有悖常理!至于贾元春与贾宝玉“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就更不可思议了。试想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姐姐如何能像母亲那样关心、照顾弟弟呢?显然《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的话语与第十七回至十八回的叙述形成了矛盾。第二个问题是,即使有些版本——如戚序本、舒序本等,发现了贾元春比贾宝玉大一岁,不能形成作“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的关系,在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叙说贾珠、贾元春、贾宝玉出生的时候,把“次年”改为了“后来”,时间由具体变为了模糊,似乎解决了贾元春与贾宝玉年龄矛盾的问题。其实不然,贾宝玉与贾元春的年龄无论如何都是矛盾的。第九十五回明确载明贾元妃(元春)薨逝,“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存年43岁。”贾元春的年龄已明确,那么贾宝玉的年龄就有了基本范围,《红楼梦》虽然没有明确写明贾宝玉的年龄确数,但前后联系起来看,贾宝玉至大不过十七八岁。贾元春薨逝之时,贾宝玉尚未成亲,贾宝玉是在成婚一二年之后才离家出走的,出走时贾宝玉十九岁。这样推算起来,问题就凸显了,贾元春是多大年龄进宫的,她进宫时贾宝玉出生了没有?一系列问题摆在了读者的面前,等待答案。先分析贾元春进宫时的年龄。古代女子小则十四五岁,大则十七八岁就开始嫁人了,这在《红楼梦》中已是普遍的事实。按照这个年龄推论,贾元春进宫之时年龄应在十四五岁,最大不过十七八岁,如果超过这个年龄,贾元春就出嫁了,也就没有进宫的机会了。如果上述推论成立,那么,贾元春入宫之时,贾宝玉尚未降生,前面所说贾元春在进宫之前对弟弟贾宝玉“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就成为无稽之谈了!
总之,贾宝玉的年龄、贾元春的年龄、贾元春入宫的时间以及对弟弟贾宝玉“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的姐弟情感、贾元春薨逝时四十三岁的年龄,这四者都是无法捋直的线。如果贾元春比贾宝玉大一岁是正确的,那么,贾元春死时,贾宝玉已四十二岁,此时他尚未成亲,显然走进了死胡同,说不通。也与第一百二十回宝玉出家时十九的年龄相矛盾;如果贾元春入宫时对弟弟贾宝玉已“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其名分虽系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是真实的,那么,贾元春与贾宝玉的年龄至少应该相差七八岁,这不仅使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所说贾元春比贾宝玉大一岁是错误的,也让贾元春薨逝的年龄四十三岁,与贾宝玉十七八岁尚未娶妻的情形相矛盾。总之,在《红楼梦》中,贾元春与贾宝玉的年龄永远是矛盾的。
“注释1”老公:老公公的简称,即太监。
“注释2”《豪宴》是清初李玉《一捧雪》传奇中的一出,《乞巧》是清初洪升《长生殿》中的一出,《仙缘》是明代汤显祖《邯郸记》中《合仙》一出,《离魂》是汤显祖《牡丹亭》改编本中的一出。
“注释3”《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8月第1版,第149页。
“注释4”周汝昌著:《周汝昌点评〈红楼梦〉》,团结出版社,第175页。
“注释5”己卯、梦高、甲戌、蒙府、甲辰本均作“次年”,戚序、舒序本作“后来”。
§§聪敏干练的贾探春
——判词: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清明涕送江边泪,千里东风一梦遥。
——曲词:
[分骨肉]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途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