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韦深深凝视着这位魁梧男子,见其面容不凡,却是无法看出其心中所思。
顾韦暗骂自己的坏习惯,总是情不自禁地窥视他人心中所思。
话说阮义一见到丁烽就变得低声下气,只因为丁烽是其结拜大哥,对他也是恩重如山。
“又没干正事?”那魁梧男子说道。
“来……来,坐。”阮义紧张地笑着,又看到了陆俊,客气地让了一座,取杯倒酒,又看了眼那魁梧男子,道:“来,大哥,你也坐吧。”
两人坐下,那魁梧男子便吩咐阮义去沏一壶茶来。阮义正要离开之时,陆俊突然开口道:“对了,这位是丁烽。”显然,他是对着顾韦说的。他又转头向魁梧男子,伸手又道:“他叫顾韦,都是自己人。”
“丁?自己人?”顾韦暗想,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陪着笑。
阮义此时是满目期待地望着丁烽,而后者却沉默不语。陆俊看在眼里,笑了笑:“我知道你,阮义兄弟。”
“哈哈,你是陆俊吧,大哥经常提起你。”阮义笑着道。
或是直呼陆俊之名,引起了丁烽的不满。“你还不赶快去。”他说道,声色俱厉。
阮义又是一惊,确实不敢再怠慢,转身离开。
“你也去帮一下吧。”陆俊对顾韦说。
顾韦点头,便跟着阮义进了屋。
屋内也很简陋,不过挺像一个酒肆,一个柜台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坛。
“你进来干嘛?”阮义说道,随后从柜台底下取出一副茶具。
“陆俊哥让我进来帮帮你。”顾韦回答道。
“是打发你进来吧。”阮义微微一笑,声音很小,随后捏起一小团茶叶,放入洗刷好的茶壶中,又开始准备烧一壶水。
“为什么要打发……我?”顾韦似乎不懂。
阮义准备着烧炉,搓着火,却直接把陶制的水壶放置火上,柴火慢燃着。
“你看他们,肯定是要谈些不愿让你知道的。”阮义瞥了眼外头,悄悄说道。
“你想多了吧……”顾韦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听外头二人在说什么。
他揉揉耳朵,右耳朝外。顾韦耳朵利,却也只能模糊地听到“索国人”、“事不……明日就走。”
“在偷听啊?”阮义突然一说,倒是把顾韦吓着了。
“没有……”
“这就不老实了,来,帮我洗洗杯子吧”
水开了,阮义一反之前的儿戏,认真地准备着,很快,他就泡出一壶浓茶。
“你真是凌阳来的吗?”阮义问道。
“是啊,我是在凌阳长大的。”顾韦回答。
阮义哦了声,又说:“那陆俊呢?”
顾韦回答道:“他是我在勒州认识的。”
“勒州?”阮义似乎很惊讶,“你也是勒州来的?”
“是啊?怎么啦?”顾韦又感到一丝莫名其妙。
“嘿,怪不得刚才如此了解,原来是戏弄哥啊,老子也是四年前在勒州从军,当了五年兵。外头那个,丁烽,他也是。”阮义说道。
“我也是刚从勒州回来,当了三年……”
“听说前些天勒州出了什么事?”阮义问道。
“?”顾韦说道,但又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对,四年前!“阮大哥,你说你四年前是在勒州,那你肯定是经历过那场战事?”
“那场战事?”阮义面色有些凝重,不时望向外头,细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韦想到了联魂之术,却又记得张追的叮嘱,便说道:“我……我知道那场战事罢了。”顾韦看着阮义的脸色,更好像看到了勒州城上的那个老人。
“你是知道的。”阮义盯着刚倒下的红茶道,“你认识张追吗?”
“啊?”顾韦惊讶道:“张追?你怎么提起他来了。”
“就知道是这个‘破唢呐’说出来,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阮义表情很严肃。
“勒州的老兵不都知道吗……”
“糟糕了,糟了……那丁烽哥的联魂者身份岂不是很多人知道了,这也不安全了,要赶紧跟丁烽哥说说……”阮义很紧张……
“丁烽是!联魂者!”顾韦大吃一惊,他本是没跟阮义提起那联魂之术,阮义却倒是自己道了出来。顾韦也不禁暗骂自己脑袋怎么这么笨,丁一,就是丁烽!
顾韦还没来得及说话,阮义便捧着茶盘,慌慌忙忙冲去出去。
阮义来到那二人旁边,刚想说话,谁知一向严肃的丁烽却突然平静地说道:“阮义,我明日就会离开这里。”
阮义几乎是呆住了,硬是把想说的话塞入肚仔里。“那,好……”
顾韦跟着出来了,四人各坐一边,喝茶闲谈,几乎都是陆俊丁烽在谈话,而顾韦也没能听懂他们说什么,阮义只是在发愣,样子极呆……
到了黄昏,阮义不知从哪拿来了许多吃的,四人又边吃边喝。
“丁烽,你要去哪?”阮义突然问道。
丁烽把犀利的目光转移到阮义处,而阮义这次却没有逃避。“我去北方。”丁烽道。
“额……带上我!”
“你去干什么?”
“不然你还想把我扔在这里啊,我这命也是你给的。”阮义说得涕泗横飞,好不激动,那神情,直接听得顾韦都定住了。
“你……”丁烽还想说些什么,但陆俊伸手道:“一起去吧,反正多个人也好。”丁烽点了点头,面色变得平静。
“明天一早要出发了,好好准备吧,顾韦,你今晚就跟这位阮义大哥住一宿吧。”陆俊说道。
“啊……那你呢?”
“我去丁烽那边,阮义兄,你得照顾一下他。”陆俊道。
“好。”阮义喜形于色。
……
夜里,陆俊跟着丁烽去了,而顾韦则在阮义家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旧衣,也接受了阮义分给他的一张床板……
阮义的房子就在他的铺子后面,不大也不小,一个人住。
“阮义,你说你的命是丁一……烽给的,有什么故事吗?”顾韦躺着地上的床板上,问道。
阮义则是舒服地躺在床上,说道:“故事啊,嘿嘿,有空再说……”
顾韦也是自感无趣,只好问道:“你跟丁烽哥也是在勒州相识的吗?”
“是啊,也有几个年头了。”阮义感慨道,“我没有什么亲人,二老都去凌阳享福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所以,在这里,也只有丁烽这样一个朋友了。”
唯一的朋友。
“巧了……”
什么都巧了,他也不喜欢凌阳,他也只有那样一位挚友。
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至少比这夜长……
剑州的清晨,人懒马勤。
马?
陆俊和丁烽一清早就起来,把驴子转手了,在与马市上买来了四匹骏马,倒不是些瘦骨嶙峋的三等马,全是枣红模样,一看便觉精神抖擞。
阮义和顾韦分别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丁烽却是有些不耐烦了,看着睡眼惺惺的阮义,实在想叱喝一番,但看到平静的陆俊,也慢慢缓了下来。
“赶快准备吧。”陆俊说道,并嘱咐丁烽把马喂饱。
而顾韦醒来的第一句是:“我们的驴呢?”
“……”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是这麻烦的阮义,竟还在纠结使用哪一种武器。大朴刀、长柄弯刀、剑、双刃斧头……看来他倒是收藏了不少。
“别选个武器都那么啰嗦。现在是要你赶路,不是要你去打架……”丁烽总是摆着一副严肃的脸。
陆俊脸色依旧平静,或是昨日与丁烽叙谈了这么久,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拿着,这个比较适合你。”陆俊单手执起那把笨重的双刃斧,细细端详着。
“哦,是吗?”阮义拿了过来,似乎感觉有点沉,又道:“好像有点重……”
“你这么壮,难不成还提不起一把斧子?”陆俊道。
阮义脸涨红了不少,忙道:“也是,也是……不过你们可都是执剑的,只有我……我也得找个皮革,包一下这斧子,毕竟也是太张扬……”
顾韦听着,把目光转向有些陌生的丁烽,只见他身背一包袱,也是背着一把剑,与陆俊一样,都是用布包裹着的,略不显眼。那剑,有一个陌生的名字——羊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