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抿着茶过了半响咽了下去,蹙着剑眉,露出疑问的表情,“逸王在宫中之时,你还没有入宫,你怎知他们墨的梅活力活现的?”
董莹微微笑道:“这后宫中人无人不晓,一时还成为美谈,臣妾也只是听说罢了。”
皇上脸色难堪,“后宫中人无不知晓?那你们可也知道?”皇上环视凉亭中的每个人,眼神所及之处,那些宫人无一不是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皇上捏的杯子有些紧,倒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喝着茶。他曾经问过芙蓉的,芙蓉说只与自己一同作过画。
曹公公偷偷打量着凉亭的气愤,赶紧说道,“哟,这天暗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不如奴才先陪皇上回长生殿,各位主子们也早些散去才好啊!”
皇上起身款步而去,众人行了。
皇上走的有些急,曹公公紧跟其后,回长生殿的半路上只听见皇上说了一声:“去兰若轩!”
院子里,芙蓉蹲下身去,正在给宛思擦着汗,皇上进门,说道:“自个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这些事就留给下人们去做吧!”
众人慌忙行了礼,皇上扶着芙蓉进了暖阁,看着书案上的笔墨说道:“你许久未作画了,今日可有兴致墨梅!”
芙蓉盈盈一笑:“梅花是冬日里的灵物,此时怎作的出来那种神韵。”
皇上看着她说道:“如果朕与容蓉雪夜相遇,见过那梅花,就算从此不再见梅花,也是作得出的。”
他端起芙蓉笑里生花的笑脸凝视着她,慎重的说道:“芙蓉可与别人墨过梅。”
芙蓉柔情相望,恳切的回道:“没有!”
皇上仰头大笑,这笑让人看不明白,只听见窗外此时响起了阵阵雷声,只听见他说了一句:“回长生殿批折子。”说完提步而去。
芙蓉眼瞧着外面要下雨了,便吩咐曦儿取一把伞来,追着给皇上送去。
先是零零散散的零星雨滴,皇上接过伞还在笑着,豆大的雨滴冰冷无情的打在了脸上,可也不及他心里的冰凉,回头望了一眼兰若轩。
曹公公打开那伞还有淡淡的梅花香,这伞似乎保存的很好,很别致。伞柄底端刻的字刺眼的很,就在他的眼前晃着晃着,仿佛一笔一画都刻在他的心尖上,流着鲜淋淋的血,却感不到一丝痛楚。他恨这把伞,更恨那伞上刻着的‘逸’字。夏侯芙蓉一脸淡定诚恳的笑脸刚刚还在自己的眼前,这会就不打自招拿出了她与逸王有私情的证据。
皇上夺过那伞折断扔的远远的,雨水哗哗的淋着他,他没有丝毫感觉,只是往前面走着走着……
次日,曹公公来兰若轩宣旨,芙蓉去了长生殿。竹清和曹公公守在外面。一走进长生殿,那门就嘭的一声给合上了,里面是一团黑,皇上坐到最里面的内阁之中,层层沙曼将他包围着,他就那样背对着芙蓉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觉一股诡异的味道袭入芙蓉的心里。
她扶着腰,小腹有些微微凸起,缓缓朝沙曼走去,撩开沙曼,行了礼,皇上没有出声,内阁安静的如一滩死水,她就这样斜着身子一直叩拜着,看着皇上那伟岸的身影没有一丝怜悯之意。
过了一会,不觉有些腰酸,看不出皇上是个什么心思,她正琢磨着,皇上转过身来,没有扶她,没有拉她的手,陌生的就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子一般。皇上坐上宝座,芙蓉坐在侧位。
皇上盯了她一眼说道:“容蓉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吗?”
皇上冰冷的脸已经让她挤不出笑来,她只是轻轻的按摩着腰,柔柔的回道:“没有!”
皇上叹息一声说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若坦诚相待,以往的事朕一概不追究。”
芙蓉捏着衣角,此刻的皇上就像一只老鹰盯上了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一样,陌生、慎人。芙蓉不知皇上所谓何事,便试探的说道:“皇上想要臣妾说什么?”
皇上冷冷笑道:“说你何时与尔逸开始有私情,说你如何与他私下相会,说你如何与他郎情妾意!”
芙蓉心里一惊,跪在地上,说道:“皇上那里听来的胡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臣妾不敢也不会做!”
皇上任由她跪在地上,苦涩的笑道:“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昭仪娘娘打算如何瞒天过海?”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芳怡扶着太后从后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其中一个是素素。天后念着诗走了出来,坐到了皇上的身边。
芙蓉看着她们,太后唉声叹气的样子说道:“大胆昭仪,可还记得此诗乃是谁人写给你的?”芙蓉不出声,感觉自己像跳进了一个圈套之中。就算自己与逸王是清白的,这会还有人相信吗?
太后见她不出声,继续说道:“怎么不狡辩了吗?以前的事哀家就不提了,也不跟你计较,可你嫁给太子成为良缘之后,就是当今皇上的人了。不想你行为还是不检点!素素把你见到的一一说与皇上和昭仪听听,当年的八良缘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素素跪在地上说道:“当年奴婢还是锦绣阁中八良媛身边的婢女,那个时候良媛常去后山荷塘私会逸王,有一次奴婢瞧见逸王拉着良媛的手说什么:若不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本王一定会带你走!皆因奴婢知道逸王与良媛有私情,良媛怕东窗事发才将奴婢从锦绣阁打发了出去。”
芙蓉突觉一阵昏眩,怒视着这个颠倒黑白的素素,百口莫辩。只见太后身边其他几个宫女也纷纷出来指证,芙蓉渐渐听不清她们说些什么,人言可畏,皇上的脸越来越难看。
过了许久皇上见她一直不说话,便大声像身边的人吼道:“统统闭嘴!”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他双眼如剑直射芙蓉,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芙蓉深吐一口气,事已至此,只看皇上是信了流言还是相信自己,她念道:“《天问》复《招魂》,无因彻帝阍。岂知千丽句,不敌一谗言。”
太后大怒:“大胆昭仪,竟敢把皇上比作一代昏君楚怀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死不知悔改。”
芙蓉淡淡一笑,跪到皇上的身边,拉着皇上的衣角,看着他说道:“因为臣妾知道皇上是圣君,不会像楚怀王这样的昏君相信了他人谗言。”
太后吼道:“你?!来人将这不知廉耻的东西拉去冷宫。”只见太后身后的赵公公带上两名太监凶神恶煞的走了过来拉着芙蓉。
皇上盯了一眼赵公公,赵公公便杵在了半空中,继而又收回了手。皇上说道:“统统滚出去。”
太后有些木然,可也只能让那些宫女太监们暂时都退下。皇上又说道:“朕有话要问昭仪,还请太后暂时回避。”太后看了他一眼,终是回到后厅。
皇上端起她的脸说道:“要朕信你也可以,你用你肚子里的孽种发誓你与尔逸没有私情!”
芙蓉重重沉了下去,像是跌进了冰窖,这是皇上要她送给他的‘雪人’,是皇上向她讨要的礼物,是皇上对她一片深情的见证,怎就变成了“孽种”,他终是相信别人了,她的眼珠子里滑出成线般的泪花。
她望着皇上无限委屈涌上心头,说道:“臣妾可以发誓,但是这是皇上与臣妾最爱的孩儿,皇上说他是孽种,还要用他来发誓,皇上当真是信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