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南烟雨时,行人犹未归。
三月初的临安诗情画意,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着含苞待放的嫩芽,雾幕犹如轻纱般笼罩在临安城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分不清那是山,还是水,山水半隐,到处都是被烟雨笼罩的世界。
正值早晨,城门大开,为了生计的小贩们早早的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各式各样的早餐铺蒸腾着热气,融入了那层烟雨之中,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吆喝声,独具特色的吆喝声回荡在如丝如画的临安城内,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繁荣。
青石古道的一头,缓慢而又清晰的马蹄声幽幽响起,一匹毛色黯淡的老马气色萎靡的走入了人们的视线,老马背上十分的空荡,既没有马鞍,也没有任何的行李。
手牵马绳的是一个黑底白衫的少年,面如冠玉,气度不凡,背后背着一个稍有些破旧的布包,这样的打扮在临安城中显得十分的普通,那些普通的商贩们见少年无心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便很快就将这人给淡忘了。
一人一马就这样看似漫无目的的在临安城内游荡着,牵马的那位少年脚步迈的很慢,不知不觉中便逛完了大半个临安城,少年身后的那匹老马发出了一声抗议的长嘶,少年停下脚步,转身摸了摸老马,轻笑了几声:“也是辛苦你驼了我这么久,待我回到家,定好好招待你一回。”
老马似乎也通人性,听见少年的话后,马鼻子狠狠的响了一下,也不再做出任何不满的动作。
一旁的路人看着少年就像神经病一样的行为,只是觉的好笑,但也没有多嘴。
少年继续牵着老马慢悠悠的走着,雨丝飘落在屋檐之上汇流成一滴滴雨珠轻敲着青马古道,门前酒旗招摇,传出一股独特的酒香。这是一家不大的酒馆,少年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将马栓在了酒馆的围栏旁,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因为还未到晌午,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等天气出来喝酒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市井无赖又或是寻常百姓,酒馆内一个书生打扮的也没有。少年走进酒馆,负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便马上迎了过来,看着少年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招呼着少年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少年简单的点了几份下酒菜和一壶热酒,小二便吆喝着下去了,下酒菜尚要等一会,热酒则先上来了,少年闻着浓厚的酒香,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扔给了小二,吩咐店小二找些马料给喂一下酒馆外的那匹老马,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碎银的分量,答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少年从酒壶内倒出一杯热酒,酒虽好,但却差了些年份,要是味道能够更加醇厚一些或许会更好。
正品着酒,离少年不远处的一桌普通百姓聊起了天,无非说的就是临安城内一些大户人家又传出了什么丑闻,谁和谁又私奔了,谁又和谁殉情了,又或是说谁替某位青楼女子赎身成就了一段佳话,这些一直都是老百姓们饭后津津乐道的八卦来源。
少年倒没有多大的兴趣,听了几句觉的无聊后便不再仔细去听,只是当少年听到“临安城苏家”的时候,少年的脸上少有的掠过一丝好奇,一边喝着酒馆的热酒,虽然假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还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真是没有想到,苏家那么大的家族竟然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唉,要我说啊,肯定是苏家祖上积的阴德已经尽了,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这样?”
“可不是嘛!先是苏家大少爷苏祁墨前几个月去四川巴蜀处理家族事物神秘失踪,至今下来不明,然后又是苏家老爷苏游无故病逝,家族产业无人打理,那些苏家在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趁机吞并了苏家的大部分产业,要不是那个苏家老管家苦苦支撑,现在苏家早就没了!”
“啊?没想到竟这么严重了,这苏家还真是够倒霉的,那现在的苏家肯定十分的潦倒了吧”
“何止是潦倒,我看那些平时和苏家交好的家族都开始落井下石了,勾结官吏,不断吞并苏家产业,苏家又没个管事的,就连隔壁卖菜的王大娘都看出来了,他们这是想至苏家以死地!昔日的临安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啧啧,真是令人唏嘘啊”
众人的话又惹得众人一阵唏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旁一直都在静静听着的少年此时紧握着酒杯,只听“啪嚓”一声,酒杯竟被少年硬生生的捏碎,尖锐的碎片深深的刺进他的指腹中,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听到声音的客人们都望向了这边。
寂静的酒馆响起一声轻叹,少年松开手中的酒杯碎片,随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角,简单的给自己流血的手掌包扎了一下,紧着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也不再等什么下酒菜,连酒壶内的热酒都没有喝完便起身离开了酒馆。
那些好奇的百姓虽然不解少年的行为,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也无需去操心什么,至于酒馆方面,少年留下的银子够他们买上百个酒杯了,是走是留,他们也自然不会阻拦少年。
少年的步伐有些沉重,缓缓的走出了酒馆,酒馆内立刻恢复成之前的样子,被少年刚刚赏了银子的那个店小二开始收拾起少年留下的残局,众人很快便将刚刚那个行为怪异的少年给抛到了脑后,只有刚刚说话的那人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喃喃自语道:“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嘶,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细雨还在下,大雾却已经开始消散,好似画卷的临安街头清晰了几分,行人复停停,谁也没有多看少年几眼。少年松开栓在围栏上的马绳,没有再多做逗留,牵着老马便上路了,这次少年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而是朝着临安城的某个方向走去。
一人一马,在临安街头来往的人流中穿梭着,幽幽马蹄声再次响起,少年摸了摸老马背上的毛,轻声道:“看来我还是回来晚了,呵,临安,我苏祁墨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