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先生老脸微红（这老儿竟也会脸红？），“江湖之大，为师未涉足之处尚有十之七八，时间又怎么会够呢？”
“说人话。”
“为师一把年纪了，趁着这把老骨头还折腾得起，想再回江湖看看。”
沈钊摊了摊手，“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不能带我们一起？”
“太危险了。”
“我们不怕。”
老路先生一声轻叹，“为师毕生所学都已经传授给你们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为师安静地离去呢？”
“不对啊，师父。”飞哥抓到了一个关键所在，“你不是才教了四招吗？”
老路先生不知有何不对，“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第五招呢？”
“什么第五招？”
“五虎断门刀的第五招啊，五虎五虎，不应该有第五招吗？”
“原来如此。”老路先生哑然失笑，“来，你们过来。”
老陆先生指着南边山坡，“那是哪？”
“南坡。”
老路先生又指向西边。
“西坡。”
老路先生再指向北边。
“北坡。”
老路先生最后指向东边，“这个呢？”
“猪娃儿岭。”
“按正常的来讲，这边不是应该叫东坡吗？”
“那地方以前确实叫东坡，只是两百年前太祖皇帝在那里吃了一只猪娃儿，赞不绝口，天下竟有如此美食，所以才改名叫猪娃儿岭。”
老路先生……
老路先生：“哦。”
“所以，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哎？”老路先生俯身捡起一支鸡毛，“这是什么？”
“鸡毛。”
“鸡毛从哪来？”
“从鸡翅膀上来。”
“既然如此。”老路先生露出宽和的笑容，“鸡有翅膀，按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可以飞吗？”
“扑棱棱”一声响，树林间飞出一只野鸡，惊散一天星光。
师徒三人默默看那野鸡远走高飞。
“师父。”
“嗯。”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啊？”
老路先生背对二人，背影说不清的萧索落寞。
“为师想说的是，按照常理，我不是应该直接把你们打死，毁尸灭迹吗？为什么却收了你们当徒弟呢。”
沈钊二人退了两步，互相对视一眼，无数欺师灭祖的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沈钊干笑道，“师父这话从何说起呢？”
“从你们偷鸡栽赃给我，再到酒坛子里下巴豆，再到用为师的名义去喝花酒，再到拿为师的棺材本……”
飞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我错了，我都是被逼的啊。”
沈钊静静地看着老路先生，老路先生也眯着眼睛看着他。
“为何不跪？”
“因为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啊……”
老路先生看着眼前一横一竖两个弟子，眼中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
“为师想说的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正常啊！”
“我堂堂彭家五虎断门刀传人，落到这步田地，正常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偷鸡摸狗，嫁祸与人，差点把我害死，我却收了你们当徒弟，这正常吗？”
沈钊二人面如土色，节节败退。
“最重要的，一个作者把自己放在书里，然后写得这么猥琐，这正常吗？”
“呃，这个……”
“所以爱这么个不正常的世界里，五虎断门刀一共四式有什么不正常呢？”
沈钊二人心悦诚服，“挺正常的。”
看他们洞悉世间奥妙，老路先生脸上露出大欢喜的神色，“你们能听明白，为师就很高兴了。”
知道了五虎断门刀只有四招，飞哥却难免有一些失落，“四招就够了吗？”
“当然够了。”老路先生傲然道，“我彭氏先祖彭相赫横扫武林的伟业，便是最好的佐证。”
“可是，五虎断门刀真的只有四招吗……”沈钊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路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东坡不叫东坡，是因为太祖皇帝在那吃了个猪娃，鸡有翅膀不能飞，是因为它不是野鸡，那么，彭氏先祖能横扫武林，后来的传人却只能……”
老路先生眯着眼睛，“只能怎样？”
沈钊咳了一声，“抱歉，我不是针对在座的诸位，我的意思是……”
老路先生：“说下去。”
“彭氏先祖横扫武林，彭氏后人却韬光养晦。”
老路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沈钊擦了擦汗，“所以是不是有这个可能，五虎断门刀本来不止有四招？”
老路先生愣住了。
“鸡在鸡窝里关久了，就不再会飞。原来的招式失传了，就不再雄霸武林。”
“不应该啊。”老路先生喃喃地道。
沈钊咳了一声，“我随口瞎说的，不必当真。”
老路先生充耳不闻，又愣了一会，一振衣袖，“徒儿们，为师现在就走，我们就此别过吧。”
“啊？”沈钊二人一下傻了眼。
老路先生哈哈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若是有缘，他日自会相会，何须挂怀。”
飞哥哭丧着脸，“师父，你真的要走了啊。我们怎么办啊。”
老路先生笑道，“好好练刀吧，希望为师再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悟到门道了。”
“可是刚才那两招，师父你只教了一遍，我们有点记不住啊。”
“或许这样反而是最好的，月朦胧，鸟朦胧，距离产生美，不是吗？”老路先生如传经布道般侃侃而谈，“或许你们真的不应该拘泥于我教给你们的招式，而是凭借自身对刚才两式的第一印象，解析其精义，汲取其奥义，反而能领悟五虎断门刀的真谛。”
“这个……”
老路先生拍拍二人的肩膀，“为师看你们几年里勤学苦练，把那两式练得乱七八糟，心中才有所触动，或许你们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可是，师父，有你在，带我们一起乱七八糟地练不是更好吗？”
“不了。”老路先生眼中闪着奇异的神采，“适才听你一番话，我突然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关于五虎断门刀？”
“是的。”老路先生赞赏地看着沈钊，“为师现在就要动身，希望还来得及。”
却听空地外一声冷笑，“现在才走，不嫌太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