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可否将这些前尘旧事讲于我们来听。”当前每对五虎断门刀的往事多一分了解，未来也就多一份希望。
“此事牵连甚广，此处人多耳杂，晚些时候，我再细细说与你们听。”雨大侠道。
“哦。”沈钊不禁有些失望。
晚些时候，哪里还有机会搭上这些江湖上的前辈名宿。
雨大侠看他神色不豫，不禁莞尔，“来日方长，我在洛阳有的是时间，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沈钊闻言，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怕我呆时间短了，有人还不乐意呢。”雨大侠呵呵笑道。
“哪有。”小剑客叫道，“你要是不乐意，我就自己逛去，谁稀罕你不成。”
雨大侠笑道，“你在洛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逛够呀？”
小剑客哼道，“托两位大侠的福，在洛阳城大半个月，名胜古迹一个没去，衙门里倒是走了两三回。”
沈钊讪讪不已，佯作未闻。
“现在和我说说，你们和神龙大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雨大侠微笑着道，“怎么晴儿又说你们是神龙大侠的门下？可把我弄糊涂了。”
这雨大侠平易近人，相处下来如沐春风，沈钊便不再隐瞒，把和神龙大侠的约定从头道来，连自己二人的来历生平，南山村的往事，洛阳城的血案并飞虎寨的覆灭也一并说出。
其中不少过往，小剑客亦是第一次听沈钊说起，初时尚有三分笑意，待听得片刻，便收了嬉笑神色，静静地听沈钊道来。
这许多事，数十个日夜里沈钊皆是藏在心头，连神龙大侠也不曾告知，如今和盘托出，顿有如释重负之感，仿佛心头去了块千斤巨石，不由心怀大畅。
小剑客听他说完，怔怔地道，“原来你们经历了这么多。”
“是啊。”沈钊笑道，“所幸运气够好，没被人抹了脖子。”
小剑客俏脸微微一红，“当时我想着……你们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一样又如何呢，不一样又如何呢。”沈钊耸了耸肩，“一不一样，都到江湖来了，看样子也回不去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直默默倾听的雨大侠叹道，“这么多事，唉，真是难为你们了。”
沈钊不由得眼眶一热。
自出江湖至今，知道这些事的，惊骇者有之，如小崔，悲愤者有之，如神龙大侠，无所谓者亦有之，如冯河，甚至如小老头。
牵动他们的都是那些发生的“事”，却从来没有人关注经历这些事的“人”。
直到这一句“真是难为你们了。”
沈钊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
“那么你们接下里有什么打算？”雨大侠问道，“神龙大侠那边肯定没问题，你们放心。”
沈钊苦笑了一声，“问题是我这边有问题。”飞哥叹了一口气。
雨大侠微感诧异，“你的意思？”
“我可能不会拜入神龙大侠门下。”
“你说什么呢？你这个白痴！”小剑客叫了起来。
雨大侠瞪了她一眼，小剑客将表情稍稍收敛，嘴巴却仍像先前一样硬，“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投入神龙大侠门下，要么入不了他的法眼，要么无人引荐……你知不知道刚才在说什么？”
“我知道。”沈钊叹了一口气，“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想加入白衫盟，是因为一时血气之勇，想用师父传下的五虎断门刀报仇。再后来，去了飞虎寨，我突然发现，我的武功别说对付古良辰了，我连个山贼都打不过——可能连我师父也打不过他。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拜到神龙大侠门下，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然后呢？”雨大侠静静地听他说完，问道，“你既然能想明白这一点，为何又要犹豫？”
“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沈钊道，“能拜入神龙大侠门下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同时我也要放弃许多其他东西。”
“比如呢？”
“如果我想用下三滥的招式击败古良辰，神龙大侠会同意吗？”
雨大侠怔了怔，“大概不会吧。”
“如果我想用阴谋诡计让黑魔宗分崩离析，但是可能会殃及一些无辜之人，神龙大侠会忍心看着无动于衷吗？”
“不会。”
“你看，这就是问题。”沈钊道，“神龙大侠所不能接受的，正是我最擅长的。”
雨大侠不言不语，继续听着。
“我放弃了这些，却只换回一些无用的虚名。”沈钊笑了笑，“便如一只猎鹰，放弃了最锋利的爪牙，却只换回一些鲜艳的羽翎。或许这些羽毛鲜艳到夺人耳目，但对我击败古良辰一事却无任何帮助。”
“你这孩子，还真有趣。”雨大侠叹道，“很有想法。”
“爹！”小剑客不依不饶地道，“他都糊涂成这样了，你不劝劝？”
“自然要劝。”雨大侠道，“他不想拜入神龙大侠门下，还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大一堆，，不就是想让我给点建议，又不好意思开口吗？”
沈钊老脸微红，“晚辈正有此意，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你之所以有现在的想法，是因为你见识太少却想得太多。”雨大侠道，“只要你见过神龙大侠的刀法，就绝对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飞哥挺直了身子，“神龙刀法？”
“以前是叫神龙刀法，现在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雨大侠淡淡地道，“现在是无相刀境。”
“无相刀境？”
“是的，这一套刀法已经不仅仅是刀法，而是最纯粹的刀。”雨大侠道，“在这刀的绝对刀势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多余，你施展或者不施展没有任何区别。”
飞哥听得目眩神迷，口中念念有词，“无相刀境，无相刀境……”
小剑客明显不信，“那么哪里能看得到呢？”
“这次武林大会，黑魔宗不是要来砸场子吗？”雨大侠悠然道，“如果没什么意外，你们就将看到这一套震古烁今的刀法。”
小剑客皱了皱鼻子，“哼，我倒要瞧瞧。”
雨大侠哈哈笑道，“到时候你们几个小辈可要端好下巴。”说着，转身向沈钊，“你呢，也不要急着，看完好戏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哦……”
“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神龙大侠门下刀法大成，用无相刀境的刀势，佐以五虎断门刀的招式，杀了古良辰，为你师父报了仇，你说你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
沈钊心中巨震。
“你虽然学了别人的武功，但是报仇还是用的你师父教的刀法。”雨大侠叹道，“唉，天下的武功哪需要分得那么清？变强从来不是只有一个途径。”
沈钊庄庄重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前辈所言极是，在下茅塞顿开。”
“而且呢，就算你用了下三滥的招式，那又怎么样呢？”雨大侠眯着眼笑道，“无相刀境你已经学会了。”
飞哥眼前一亮，“雨大侠，你是说……”
雨大侠端起一杯水酒，“我什么都没说。”
沈钊和飞哥互相看了一眼，双方眼中的神色皆是既惊又喜。小剑客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也端起一杯清茶抿了起来。
这时有人叩了叩门。
“雨大侠在吗？”
雨大侠扬声道，“在。”
“神龙大侠布置已妥，请雨大侠移步通天浮屠。”
“好，雨某这就前往。”
门外人躬身退去。
四人收拾妥当，一起走出雅阁。
雨大侠突然回头道，“今天的话，不要再对别人说起。”
沈钊茫然。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