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钊忙道,“此事不劳孟兄大驾,倒是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要劳烦孟兄亲自出手。”
黑衣文士拍胸脯道,“雷兄弟但说无妨,只要是孟某力所能及,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沈钊信口胡诌道,“我在洛阳城中探得消息,府尹衙门召集官差正欲进山,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想必来者不善。”
“连京兆府也把我飞虎寨当成砧上鱼肉,想来分一杯羹吗?”黑衣文士嘿嘿冷笑着,“不知为将者何人?”
沈钊根本不用思索,替死鬼就已经涌到了嘴前,“此人姓刁。”
黑衣文士眼中寒芒一闪,“京兆府的刁龙?”
沈钊并不知刁龙是谁,想来就是刁捕头的大名吧,当即点点头,“正是此人。”
黑衣文士显然也听闻过刁捕头的闷棍神功,问道,“你这位兄弟可是遭了他的毒手?”
沈钊沉重地点点头。
黑衣文士冷笑一声,“如此甚好,就让孟某领教领教这位刁捕头的手段吧。”
“那刁捕头一根闷棍神鬼莫测,孟兄可要小心啊。”沈钊忧心忡忡。
“我飞虎寨虽然式微,却也不是京兆府这些废物可以欺上门的。”黑衣文士道,“不知官差何时来攻?”
沈钊叹道,“天下承平已久,府尹衙门不修武备,刁捕头召集人手怕是要费些功夫,所以在下也不知他们何时打上山来。”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多活些时日,筹备一下后事也好。”
“敌踪不明,只是雷兄可能要提防得久一些了。”沈钊叹道。
黑衣文士眼中露出狠厉的神色,“无妨,任他早来晚来,孟某都教他片甲不回!”
说话间,山贼已排列完毕。这黑衣文士挥起令旗,先派出哨探,巡守三山,又吩咐人手埋伏左右,守住山口。
沈钊看得暗暗心惊,这数百山贼进退有据,此行怕是有点棘手啊。
黑衣文士安排妥当,略带歉意地向沈钊致歉,“大敌当前,无法亲自送雷兄弟去山寨了,待兄弟我取下刁龙的狗头,再向雷兄弟赔罪,一醉方休。”
沈钊胸怀豪迈,自然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哈哈大笑,“待孟兄凯旋,兄弟我亲自为哥哥斟满庆功酒!”
黑衣文士巡视一下属下众山贼,挑出一个机灵的喽啰,刚吩咐他带沈钊上山,回头却愣了一愣。
“这位是?一直躲在车下?”
沈钊回头一看,小老头不知何时已爬上了驴车,蓬头垢面,一脸和善地望着众人。
沈钊叹了口气,“这位以前是家兄属下的好手,和兄弟我有些交情,这次和我一起来邙山公干,谁曾想在洛阳城里就被刁龙打坏了脑壳,从此大小便失禁,生活无法自理,我不能眼看他死在官差手里,只得带他四处避祸。”
黑衣文士重重地拍了拍沈钊肩膀,表示我懂。
三人辞了黑衣文士,随喽啰赶往邙山更深处。
看众匪徒消失在视线中,沈钊编几个瞎话,套出邙山五虎的山寨所在,小老头自后一闷棍放倒小喽啰,飞哥挑一个偏僻所在,将其抛下山去。
沈钊长舒一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才慢慢落回胸中。
飞哥大笑三声,就要来抱沈钊,沈钊一把推开他,狠揍几拳。
小老头拔腿就跑,却哪里跑得出沈钊的五指山,也被掀翻在地,饱施一顿老拳。
二人理亏在先,哪敢还手,待沈钊揍得累了,才敢走上前来套近乎。
飞哥先溜须拍马一番,待沈钊胸中恶气略微平复,才敢问道,“你什么时候弄得黑蛇纹身?”
沈钊卷起衣袖,露出黑黢黢一条胳膊,只见些许红肿,哪里有半点黑蛇的影迹。
“我想我该洗澡了。”
小老头看着沈钊,一声长叹,“今日识得阁下,老朽才知道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知道就好!”
沈钊正要再说两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场面话,心中却突然泛起不详的预感,“停车!”
飞哥赶忙拉住毛驴,问道,“怎么?”
沈钊细细观察前方路面,只见泥土虚浮,盖以杂草,显然是一个陷阱。
沈钊道,“走小路。”
“非也非也。”小老头死命抓住缰绳,摇头晃脑道,“这事要听我老人家的,走大路。”
沈钊一腔怒火尚未散尽,闻言大怒,“你特么眼瘸吗?前面陷阱你看不到?”
飞哥也附和着勃然大怒,“就是,刚才要不是听了你的,能遇上这么多山贼?”
小老头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陷阱如果是真的,又怎么会让我们看出来?这显然是个阴谋。”
沈钊阴沉沉地看着他,“要不你去前面探探路,我们看看会不会出事。”
“没问题。”小老头满口答应,“我老人家会证明自己的智慧的。”
说完随手一拍毛驴,“德儿……驾。”
这毛驴是河间府万千族类中唯一幸存者,自是耳聪目明筋骨强健,听得号令,当即四蹄如电,腾地窜出,瞬间已在十余丈外。
沈钊临危不乱,百忙中一拳正中小老头面门,接着纵身一跃跳出车外,这几下兔起鹘落,眼看一个翻滚就可以脱离险境,沈钊却突然觉得小腿一紧,就被人死命拖住,一把拉上车来。
沈钊茫然回望,只见飞哥拍着胸口大喘气,“好险,怎么我一分神你就掉到车下去了?”
沈钊目眦尽裂,待要跃下驴车,也已不及,只听“扑通”一声响,毛驴消失在眼前,接着车厢微微一沉,沈钊身形一顿,如堕云里雾里。
听得毛驴闷声长嘶,沈钊只觉得和它做队友都比带两个废物更有前途,一时万念俱灰,放弃了挣扎。
小老头和飞哥吓得哇哇大叫,抱成一团抓着沈钊不松手。
沈钊缓缓睁开眼,拉住二人垫在身下,随驴车一起坠入陷阱中。
“咚”的一声闷响,一阵五颜六色的药粉夹杂着无数尘土炸成一团,沈钊听到身下传来酥脆的响声,就像大石碾过螃蟹。
沈钊安心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