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这天五更早早起来,他要去游击队去训练,这几天他爹病了,起不了床,每天晚上他都要请假回家来照看,好在离的不远,前庄后庄只有里把路,五更起来跑步过去,误不了训练。
他从炕上爬了起来,隔窗户看了看天色还黑咕隆呼,稍远一点就看不清,不过这路是熟路,每天他都是这个时候出发的,于是他穿衣起来,给老爹把尿罐子送了,然后回来把房门掩好,他照例去打开那扇用荆棘编成的篱笆街门,准备跑步到后庄。刚刚迈腿出门,哎呀不好,街上那是什么?一片一片的,他虚下眼细细一看,原来是那一片一片的黑影子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个人。而且都抱着枪。哦,这都是兵呀,穿的什么服装?看不清。怎么睡着那么多的兵?昨天夜里实在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呀,天这么冷,他们怎么睡在大街上?这是些甚的兵?啥时候开到俺村里了?中央军?晋绥军?还是日本鬼子?反正弄不清。
二狗这时心跳的厉害,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把伸出门的腿慢慢地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篱笆门子又掩了起来,反正是不敢出去了,一出去把他们惊醒了怎么办?听说中央军和晋绥军都在抓差,要是他们抓了我可怎么好?如果是日本鬼子,那就不光是抓差了,怕是小命也没有了……可是一直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一会儿天明了,就更没办法了……不行得赶快想办法,还是先把情况汇报给队长吧。
可是街上全躺着兵,怎么出去呢?万一惊动了他们可就……
二狗用脊背紧靠着篱笆门,生怕街上的兵一下子来推开。翻墙吧?对翻墙。他急忙拿了根棍子把篱笆门顶住,跑到茅厕里,从那里翻过去,后面是小巷子,赶快绕着到后庄去汇报。二狗翻过了墙,轻手轻脚地落下地来,他左右看了看,这小巷子里没人,便猫着腰一直朝后庄跑。
“报告——”二狗气喘嘘嘘地来到队长张贵青的住所。
“二狗,有什么急事?”张贵青见他跑的满头大汗,有点摸不着头脑。
“前庄……前庄的街上……睡、睡着许多的兵,不、不知道是什么队伍……”
“哦?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二狗喘了口气,才慢慢将他看到的情况说了。
这时,郭水瀛和乔猴儿也都来了。
郭水瀛分析道,“肯定不会是日本鬼子,听说鬼子烧杀掠抢,他们还会睡在大街上而不扰民吗?”
“对,不是鬼子。不过中央军和老阎的兵也不象,前一段他们败退下来,在咱这儿没少扎腾。”张贵青也分析着。
乔猴儿说:“这样吧,我去前庄跑一遭,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好,你要小心,侦察清楚马上回来报告。”张贵青吩咐了猴儿,然后回头对水瀛说,“今天早上咱们暂停训练,游击队全部转移到村外,作好战斗准备。”
“好。”集合起来的游击队员,今天格外紧张,在张贵青和郭水瀛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村后的山上,观察着前庄的动态。
乔猴儿来到前庄,天已经亮了,他侧着身子利用各种物体做掩护,观察着情况。那些兵们已经在街上走动开了,只见他们有人挑水、有人打扫街道……
就在这时,有个军人看见了他,见他这个样子,便朝他喊,“老乡,过来吧,别怕,我们是八路军,是抗日的队伍,是人民的队伍。”
乔猴儿曾听说,八路军是红军改编的,前一段也听说八路军在前线打鬼子,打了几个大胜仗,平型关一下打死千把鬼子呢,他也知道红军是共产党的队伍,都是穷苦人造反起来组成的,而且看他们这样子就和中央军、晋绥军不一样,也就放了心,大大方方地过来和他们说话。
乔猴儿掌握了情况便急忙跑回后庄向领导汇报。
一听说是八路军来了,张贵青高兴地说,“同志们,不用紧张了,原来是咱们自己的队伍,我们还得去欢迎八路军呢。”
贵青和水瀛他们赶紧来到前庄,大部队已经继续向南走了,还有少部分战士在村子里写标语。
水瀛看到一个背影好熟悉,他走了过去,原来真的是熟人,这人正是原成均。
“成均——”
原成均扭回头来,一见是水瀛,“水瀛,是你呀。”
两个人高兴的抱在了一起。好久,水瀛才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组建的游击队队长张贵青,这是我的朋友原成均。成均,我还不知道你现在……”
“芦沟桥事变发生以后,国共两党开始了第二次国共合作,结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咱们红军就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划归第二战区,东渡黄河走上了抗日战场,我们开到晋东北后,日本鬼子已经从天镇、阳高,灵丘以及娘子关等处,分几路打进山西来,咱们八路军三个师分别在平型关、雁门关、阳明堡等地打了几个漂亮仗,给了鬼子沉重的打击,也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日的信心和决心。但是,由于国民党部队的恐日心理,再加上我们装备太差,太原会战失利。太原失守后,我八路军便开始了分兵发动群众,八路军总部跟随一二九师来到了晋东南。现在,大部队继续向南转移,而留下我们这一少部分人,组成八路军工作团,将在武乡住下来,发动群众。”
“成均,这么说你留在武乡工作了?”
“是呀……”
“哪赶情好呀,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水瀛,你不是在晋绥军中当团长吗?怎么回来老家搞游击队了?”
“这事,你得去问阎锡山。”
水瀛把他分别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原成均听了说,“这也倒好,我们可以在抗日战场上打鬼子了,省得跟着他一直往南撤退。”
八路军工作团来了没几天,武乡的广大民众抗日热情更高涨了,短短十来天时间,各种群众组织的人数急骤增加。
就在这时,八路军工作团接到师部急电,工作团立即与县政府、牺盟会、公道团联系并召集游击队、各救会以及有名望的乡绅来开会研究对策。
会议的主持人当然是万县长,这几年武乡的县长是走马灯似地换,长的住一年多,短的仅是几个月,有人说是武乡共产党员多,老与政府作对,有人说是官员贪污严重,抓点钱就跑。牺盟会的韩特派员、公道团卫团长、八路军工作团原副团长都是会议的主角。
万县长干咳了几声,向场下的人们摆了摆手说,“各位,现在我们静一静,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非常紧急的事与大家商量,下面我们请八路军工作团的原副团长介绍情况。”
原成均站起来两手扶了桌子,干练地开口说道:“各位先生,今天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同时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通报。前一阶段,第二战区阎司令长官搞了一个反攻太原的计划,为了配合反攻太原的作战计划,我八路军牵制并打击向晋南进军的日军,控制邯长线,并在长生口、神头岭、响堂铺伏击日军,取得了三战三捷的重大胜利,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时有一个坏消息,日军遭到我八路军的重创后,深感‘不容轻视’,准备要对晋东南地区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以消灭八路军主力。目前,日军以第108师团主力,第16、第20、第109师团及酒井旅团各一部共集结3万余人,分别从邯长公路、正太路、同蒲路、平汉路上的日军据点出发,分九路向晋东南地区中国军队大举围攻。现在,我八路军与阎锡山部几个军组成东路军,在总指挥朱德和副总指挥彭德怀的统一指挥下,正分别打击各路日军。多路日军已经被我主力所击退,但是,刚刚接到通知,从南而来的一路日军,由于友军未能及时赶到阻击,直朝武乡、榆社而来。现在,我八路军主力部队正在紧急调动增援武乡,可是日军离我们已经很近,我们必须做好应战的一切准备。”
一听说日本鬼子就要来了,几个乡绅都害怕了,“哎呀,这日本鬼子要来了可怎么办?咱们得赶快逃难呀。”
牺盟会的韩特派员说,“我们该怎么办?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商量这个问题的。”
大财主赵恒昌阴阳怪气地说,“共产党天天喊抗日,这日本人来了,怎么叫我们来商量?咱们都是老百姓,有什么办法,赶快调八路军过来打呀。”
原成均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话到嘴边还是压了下去,现在形势十万火急,不是斗嘴的时候,“赵先生,八路军是要抗日,是要来打鬼子的,目前主要是我军主力距离武乡有一二百里路程,而日本鬼子已经过了襄垣,很快就要进入我县地界了,不采取应急措施,老百姓就会遭受重大损失。”
“那就看你要怎么个应急吧,反正这鬼子是八路军招来的,树大招风吧,你打他他就要来打你。总不能因为八路军让武乡老百姓遭了殃吧。”
裴玉珊开口了,“赵东家,话不能这么说,八路军打鬼子打错了吗?八路军还是红军的时候,日本鬼子就侵略中国了,这怎么能说是因为八路军惹的祸呢?现在我们主要是想办法顶住鬼子,保护百姓的财产。”
万县长也来打圆场,“对对对,现在我们主要是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