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涡城!”听到列车员的声音,韩玫城向窗外凝望着,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好像忽然闯进了黑暗里,然而这片世界却充满无限的遐想。是啊,我们难以猜测黑暗里躲藏着什么鬼怪,可心里的鬼怪却可以将它揪出来,如果是恶魔那么就游街示众,如果是天使便要格外珍惜。但他心里却是明亮的,如马路上的一盏灯,照耀着他的胸膛也照耀着他的眼前,此刻他仿佛又望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在田野里尽情地奔跑着,挥舞着臂膀,跑回了故乡跑进了庄稼地里,偷偷掰了玉米又拔了红薯,然后放飞了手里的纸鸢。
天空忽然滴滴答答飘着碎雨花,世界黑黢黢地仿佛没有了尽头,但小男孩的身影始终浮现在他的眼前,在铁路桥上踮起脚尖并跳起欢快的步调,又健步如飞跑到护送队伍的最前面。每当火车驶过,就紧紧站在护栏旁边如雕塑一般,护送老师却喊了起来:“当心火车,被风卷了去!”小男孩摇头晃脑也顾不得这些,忽然扭了脚,护送老师将他抱到后车座上,推着往前走。过了铁路桥便一瘸一拐地回了家,母亲甚是心疼,跪在基督十字架前祷告着:“我的主啊,赐福给我们吧!”可小男孩听不惯这些,挣脱后躲进了小屋里,打开老式收音机,听着一盘校园民谣的磁带,又拿出纸笔来,勾勒出心目中最可爱的模样。
韩玫城想瞧得清楚些,可眼前忽然模糊起来,脑海里的影像全被一阵狂风吹散了。是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小男孩自然代表着他的童年,可是这段记忆湮没在老时光里,又被狰狞的鬼怪吃掉了。惨淡的现实告诉他,人生最无奈的就是追悔莫及,那么为什么不多加珍惜呢?我们爱的人以及爱我们的人,还有这不好不坏的光景。他又想到这场婚礼后的合影,去火车站的路上,田绍维说会将所有的照片以及婚礼视频发到大家的邮箱里。他问田绍维:“在结婚上会当着众人说些什么呢?”结果田绍维却反问起他来,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道:“我想知道大海蕴藏的颜色以及城市深处的声音,二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田绍维当然不懂他说什么,可是这句话却是杜馨悦曾经说过的,或许是心境最真实的反映吧,杜馨悦比较喜欢海的颜色,韩玫城却始终在听城市的声音,如今写了一篇学术报告又探讨起城市缺失的色彩。无疑城市的声音是各种各样的,城市的色彩也是千变万化的,任何人都无法说得清楚。可他断章取义,笃定地认为每一座城市不但缺失了一种色彩,而且有一种标签自己的独特色彩。又觉得大众心目中也有一抹属于自己的色彩,仿佛有了这抹色彩的装饰,便可以架起一座彩虹,苍白无力的人生光景也跟着会色彩斑斓起来。
童年时期,他喜欢蔚蓝色,蔚蓝色的天空鸟儿展翅飞翔,轰轰的飞机躲在云层里自由穿梭,而故乡便是蔚蓝色的;后来他喜欢朱红色,一度认为那是一种极为热烈的无与伦比的绝色,北京城在他眼里便成了朱红色;可是近些年他又喜欢上了白色,白色的教堂白色的婚纱还有白色的风信子,天津代表着白色,可他却逐渐说不清楚故乡是哪一种颜色了。至于说大海,表面上是一种蔚蓝色,可实际上却是另外一种色彩,海洋深处自然包罗万象璀璨夺目,言语根本无法形容,那么杜馨悦想知道的又是什么呢?他说不清楚,内心慌乱起来,不知此刻她是否安好如初,在天涯海角的尽头有没有寻获想要的答案?
离开泉城以后,火车继续奔波在华北平原上,他在心底祝福着大家祝福着杜馨悦,当然还有归来的自己。取出《城市声音》继续翻看起来,后面的影评纵横单元,还介绍了一部格调温馨的爱情片《幸福的黄手绢》。而故事的核心便是讲述普通人的婚姻和家庭。对故事场景的生活化处理,以及小说式的结构框架给观众留下优雅舒适的印象,支离破碎的影像里又处处透着悬疑片的风格。当高仓健扮演的中年男子微蹙浓眉之际,观众不自觉地和故事里的青年男女一道聆听起来,好像也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
中年男子娓娓讲述自己的单身生活,以及与妻子在杂货店的相遇相知,还有得知妻子怀孕时的欣喜若狂,以及妻子意外流产时的追悔莫及。而这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渐渐交织成一道无边的人生风景线。失手打死流氓被判了刑,他在狱中与妻子协议离婚。可直到刑满出狱,这段婚姻他始终难以割舍,便鼓起勇气给妻子写信约定:“如果你还愿意嫁给我,在门前挂一块黄手绢吧。”在影片的结尾处,当他遥遥望见旗杆上挂满一排排黄手绢,心底自然是暖暖的,于是努力朝家的方向走去。
读完这篇影评,韩玫城的眼睛湿润了,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眼前出现了一条路,竟然是一条康庄大道。取下眼镜擦拭眼角的泪痕,他终于懂得热泪盈眶包含着的人生意味,其实就是看似微不足道却极为珍贵的幸福啊!躲进母亲怀里的小姑娘,冲他龇牙咧嘴地笑着。取出一块黑色巧克力递给了她,只听她的母亲说道:“傻丫头,还不谢谢叔叔!”她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好像惧怕所有的陌生人,担心在拥挤的火车上突然走散了。小姑娘欢喜地咬着巧克力,又向他伸了伸舌头,忽然一股暖流汇聚心田,嘴角边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
忽然脑袋被砸了一下,他“哎呦”了一声摸着脑袋瓜子,目光又回到车厢里,看到一位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站在他的面前,将沉重的行李箱放在狭窄的过道上,颇费了些力气,小伙子说道:“实在抱歉,箱子有些沉没拿住,你还好吧?”隔壁一位女孩子略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韩玫城说道:“我没事!”又问道:“你们到站了吗?”
“是啊,过铁路桥了,前面就到站了!”
“哪一站?”
“涡城!”
听到涡城,顾不得疼痛,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又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城东!”小伙子忽然面露一丝喜悦,说道,“其实我们这次回家是准备结婚的,东西全部拿了回来所以很沉,以后也不打算出去了!”
“可是一件大喜事呢,真该祝福你们,可老家的经济发展始终跟不上步伐……”
“没错,但我们有自己的营生,我想在城里开一家饭馆,到时候你可要多多光顾啊!”
“一定一定!”韩玫城忽然很羡慕他们,火车进站停靠下来,提着包袱便尾随众人出去了。
站在月台上,秋雨微寒,不禁打了个哆嗦,取出外套披在身上,在背包里摸了半天没有雨伞的踪影,只得将外套盖在头上跑出了车站。车站外面的空地上停靠着三轮车摩托车和出租车,晚上九点多了公交站台下面空无一人,冒着风雨挤上了一辆三轮车,说道:“师傅,广场,体育广场!”谁知这位师傅错听了,却将他带到了老广场,一个劲儿说着:“你不是说广场吗,这里每晚都有人活动,可不就是体育广场!”韩玫城实在没了办法,说道:“好吧,师傅,怨我没有和你说清楚,体育场旁边的广场!”那师傅又说道:“这就对了嘛,可您要加钱,我这一趟不能白跑!”
“你说多少就多少!”
“好嘞!”
小城的夜景有些纷乱,蒙在漫天的风雨中,除了师傅结实的背影,什么也望不到了。墨绿色的帘子哪里挡得住风雨,他的裤脚还是湿透了,到了地方匆匆付了车资,便沿着绿色围栏跑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雨水从脸颊滑过,噼噼啪啪敲打着地面,走到巷子的尽头,又拐了一个弯,他望见门卫室的灯还亮着,一位老大爷坐在门口抽着烟,瞅见他狼狈的样子,忽然说道:“呦,这不是韩先生吗,怎么这么大风雨赶回来了?”
韩玫城躲在门卫室的屋檐下,擦了擦脸部的雨水,掏出一支烟递给了老大爷,说道:“家里有点事,只是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雨!”
老大爷接过来说道:“这场秋雨可都接连下了两三天喽,这天忽然冷得紧!”
韩玫城又问道:“大爷,快递到了没有?”
老大爷说道:“到了,昨儿到的,你爸过来取走了!”韩玫城放下心来,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和老大爷告辞了。老大爷回屋取了一把伞,刚想喊他,可是却走远了。
到了走廊,防盗门是敞开的,全身湿漉漉地走进昏黄的灯光里,一颗漂泊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韩玫城不习惯乘坐电梯,结果一口气跑到四楼,累得气喘吁吁,嘴里的喜悦无法言表,轻轻敲了敲门。屋子里渐渐传出母亲的声音:“是谁啊,可是阿城?”
韩玫城大口喘息着,然后激动地说道:“妈,是我,我回来了!”侧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到翻身的声音,听到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当然也听到母亲的声音:“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韩玫城没有言语,他知道母亲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而他最担心的就是如果父亲知道他回家,肯定会提前赶到火车站蹲点接他,要是火车晚点又遇上这么大风雨,父亲的身体怎么会吃得消呢?只是笑了笑,便走进了客厅。
唯有卧室的灯亮着,母亲披着一件外套,甚是心疼地说道:“也不知道拿把伞,瞧瞧,这全身都湿透了,热水还烧着呢,一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嘱咐了几句,又回了卧室。
经过父亲的房间,轻轻推开门,向里面望了一眼,父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噜噜睡着。又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包袱放在墙角的支架上,取了两件干净的衣服,便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母亲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两个小侄子在旁边安静地睡着,韩玫城擦着头发,说道:“我爸今晚怎么睡这么早?”
母亲斜靠在床板上,说道:“这段时间吃过晚饭就睡了。”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衣,又说道:“外套披上,别冻出病来!”说完,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了他。
韩玫城披在身上说:“我爸这活别再接了,这般劳累身体迟早会垮掉的。”忽然又笑着说:“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做主编了,‘历史屋檐下’的……哦,不是的,应该说是‘城市新潮流’的主编!”
“什么主编不主编的,我也不懂,妈只操心你的婚姻大事!刘阿姨介绍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母亲没有替他开心,他并不觉得意外,而母亲也确实不懂,不懂他为何非要在杂志社里工作,而不是选择回家教书,或者去考个公务员去当个几年兵,端着一份铁饭碗总比在外漂泊着好。韩玫城当然也这么想过,甚至考到了教师资格证,可沈晴的突然离去无疑是对他的当头棒喝。可帮她达成心愿,最终选择在《城市声音》杂志社工作,他从来都不后悔。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却想着如何逃离了,背负着十字架上路,或许他的心里会觉得好受些,可带着脚镣紧箍上路,那么自由便不再属于他了。想到辜负了杜馨悦的情意,心里极不是滋味,可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说道:“妈,我自个的事我自个解决,您就别再费心张罗了!”
“可你都快三十了,在这么耽误下去可怎么是好!”又说道:“北京的那个你可以不见,可潘琳是个好孩子,你明天必须见见人家!”
知道母亲动了气,韩玫城服软说:“见,我又没说不见!可是妈,您不能再这样了,寄来的药您可要按时吃,不然身体怎么能好呢?”
“都吃着呢!只要你成了家,妈的病自然就好清了。”
韩玫城略有些无奈,只得转移话题说:“我大嫂呢?”
“这小天乐感冒发烧不断,你大哥放不下心,前一阵子把她们娘俩接走了。唉,家里又添了一个娃,可妈总想着将来能抱抱你的娃,也不知道得等到个啥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母亲说道,“哎呦,看我糊涂的,你堂嫂还不知道你来呢,我这会儿就打个电话问问她,看咱潘琳什么时候有空,安排你们俩尽快见个面!”
韩玫城劝道:“天色这么晚了,明天再问吧!”母亲却说道:“自家人不妨事的,更何况是天大的喜事呢!”电话拨出去后,母亲问道:“可是方萍,我是你三婶儿!阿城回来了,对对对,刚回来,是的,还是那个事,你再问问潘琳,看她明天可有空?”可方萍却说道:“三婶,明天恐怕不成,潘琳不在家啊,昨天回去的,我也不知道为啥。这样吧,你叫阿城别急着走,一回来我就告诉你!”
电话挂断以后,母亲略有些失望,好像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热乎乎沸腾起来的一颗心,也逐渐降了温更趋冰凉了。韩玫城反倒觉得自在了许多,见母亲有些困乏,便说道:“妈,早些睡下吧,我要回屋了,这事儿您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此刻,他多少存在一些侥幸心理。
韩玫城回到自己的卧室,书架上堆放的东西稍有些凌乱不堪,有两个小侄子的机器人玩具,还有婴儿的尿不湿,可他一眼望见的却是绣了一半的十字绣。他将十字绣铺展在床面上,只见两只可爱的斑点狗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打起滚来,一只完全绣好了另外一只只绣了一个脑袋。还有一幅十字绣,要大上几倍,应该是悬挂在客厅里的,只见辽阔的大草原上八匹骏马奔蹄而来,甚是威风与雄壮,却都绣得差不多了。而今年恰好是马年。凝眸片刻,又将两幅十字绣卷起来放回原位,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
原来窗户开着,当他转过身去,忽然发现窗台上的两盆风信子,嫩绿的枝叶上沾满了雨水,便小心翼翼地关了窗户。又将书架稍微整理了一番,眼皮有些重了,熄灯后在滴滴答答的雨水中,瞅着两盆风信子睡去了。在甜美的梦乡里,他梦到自己跑到一座寂寞的荒山上,美丽的杜鹃花开满枝头,忽然被人折取一枝抛进山谷,溪流深处飘荡着一阵回声:“我在远方等你,可别忘了!”“怎么会呢!”“如果那一天我看不到你,我只好跳下去!”“那我一辈子跟着你!”……
半夜惊醒后,雨水停歇下来,至于这个奇奇怪怪的梦差不多忘了一大半。门“砰砰砰”又被敲响了,隔壁房间有了动静,他说道:“爸,妈,你们睡吧,我去开!”可他哪里知道父亲早就出了家门,母亲念叨着:“你二哥回来了!”开门后,站着的可不就是他的二哥韩舒城。韩舒城西装革履地回来了,肩上挎着公文包,连忙说道:“阿城,怎么你也在家?”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原来银行里的住房贷款批复下来了,而他着急忙慌赶回来便是办理此事。听弟弟说昨晚回来,又说道:“我在家不过夜了,办完事今晚上就得走,我有个赚钱的好买卖,耽误一天损失可不少,你啥时候走?”
“礼拜天,我只请了这个礼拜的假,”
“你的事咱妈告诉我了,这回可要一鼓作气啊!”又问道:“阿城,天亮后陪我走一趟吧,干脆你也搁我那里买一套算了!”韩舒城各个房间里转悠着,“大哥这套房子只是简装,手头有钱了我可要精装一番,你说该装个什么样式的好呢?”
韩玫城不懂室内设计,支支吾吾着说道:“清新朴素蛮好的!”
“咱爸呢,咋这么早就出门呢?”到了主卧室,又对母亲说道:“妈,我现在能赚钱了,叫爸歇着吧,就算阿城结婚,我也能拿出个十万八万的!”
母亲听他在说大话,颇有些生气,说道:“你可别走歪门邪道啊!不为我们老的想,家里可还有一个小的呢!舒城,你就踏踏实实上班吧。”
“我有门路,你只管放心吧。”
“有什么门路,难不成学你小叔那样,欠了一屁股债撇下老婆孩子跑了?”
“妈,你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他干甚!”走到母亲身旁,瞅见儿子还在睡着,忽然沉默了起来,而后大家都不再吱声,整个房间顿时无比清静。
将近晌午,办完银行贷款以后,韩玫城陪着二哥在体育场附近转悠着,忽然碰到了堂嫂。方萍骑着一辆电瓶车,说道:“怎么你们兄弟俩都回来了?”韩舒城把事情交代了一番,方萍便说道:“阿城要买房,城南这么远也不方便,倒不如在老广场买一套,那里还在施工年底开盘,你大哥嚷着要在那里买!”
“这件事他自己拿主意,我管不着!”
韩玫城说道:“我心里有想法,不急在这一时!”
方萍想起相亲的事,说道:“这里说话也不方便,我还等着要去城东办点事,要不这样吧,晚上我到你家去,潘琳的事再好好和你聊聊!”韩玫城点了点头,方萍骑着电瓶车走了。
吃过午饭后,韩玫城又和二哥去了趟城南。城南本是一块荒地,如今遍地都是开发商,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韩舒城指着一块犹在施工的建筑工地说:“阿城,你瞧那里,我买的是第七幢,正对着喷泉池和西洋花园,你觉得如何?”韩玫城四处望着,东面几幢喷好了漆,南面几幢犹在施工,至于西面还是一片空地,说道:“没想到盖得挺快的,过年的时候这边只盖了一半,现在都粉刷好了!”
“这座欧式小区可是咱小城里最火的楼盘,南面几幢开盘的时候就卖光了,我没抢到最上面的只抢购到第三层,你瞧这些该死的绿化带都将窗户挡住了。明年是最后一期,西面最后三幢年底动工,阿城,不如在这里买吧!”忽然指着一尊雕像说道,“你瞧,这个手拿弓箭的小屁孩,弓箭要射向的地方就是第十二幢!”
韩玫城解释道:“二哥,那是爱神丘比特之箭,寓意着吉祥如意的爱情。”
“我知道什么什么皮特,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买这第十二幢,说不定你的爱情就来了!”韩玫城不相信这些,听他言之凿凿,好像身经百炼似的,却哪里知道他的这位二哥其实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在南方一座城市和人拜了把子,经人举荐成了一位帮会成员,并给帮会老大看起了场子,赌瘾犯了自己在兴头上跟着玩上几把,反正是有输有赢。而在他心里,人生就是这么一场赌局,输赢在天怨不得人。帮会老大格外器重他,得了不少好处。可是他做人有个信条,家庭永远是第一位的,这是任何时候都毋庸置疑的,而且就算再忙每晚总会及时赶回家。
直到一晚他忽然撞见自己的老婆和人偷偷摸摸的,起处以为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后来老婆怀孕了大概五六个月的样子,而且是个成形的女胎。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将场子交给了一位兄弟打理,自己提前回了家,却发现老婆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搂搂抱抱着。他满腔怒火难以抑制,可老婆使劲拽着他,陌生男子趁乱跑掉了。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老婆乞求他的原谅,并试图挽回这段婚姻,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同意堕胎,狠心将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打掉了。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对婚姻不再抱任何希望,只是勉强支撑着这个家,心想要不是家里有个宝贝儿子,自己决定不会原谅她。他实在想不透为何自己拼命找了份养家糊口的好差事,自己的老婆却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这是难以启齿的,他不敢声张同时瞒着家里的人,可心里实在憋着一口恶气。
韩舒城坐在竹藤椅上,瞅着鹅卵石垫底的清澈湖水,忽然叹气道:“阿城,将来要是结了婚,可不要像我这样!”韩玫城自然不知道这段往事,问道:“二哥,你和嫂子到底怎么了,为何你们不一起回来呢?”
“唉,我的婚姻,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失败。”见二哥情绪激动了起来,韩玫城脑子里一团雾,可既然他不愿说出口,自己自然不方便过问,递给他一支烟,渐渐平缓下来,又向天骂道,“都是跟她妈学的,一家人怎么都这个德行!离家出走,非把这个家折腾散了不可。”
韩玫城自然知道二嫂的母亲离家出走这件事,而且是和另外一个男人。当时年幼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现在他理解了,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婚外情,于是说道:“二哥,咱不提这些,一切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要紧!”又在附近转了几个楼盘,韩玫城始终没有买房的打算,二哥也不再劝他。黄昏时分,两个人便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