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瑾三年的那个雪夜,注定了会被很多人铭记。那一夜的奔袭让平颜的靖国公为国民们赢得了十余年的平静,让回颜的百姓背上了数十载的苦难,让其他的诸侯国纷纷侧目心头一紧,也让想趁着叔叔们征战之机有所动作的颜国小君主失去了勇气。但不论这些人怎么想,他们在那个夜晚,那个时刻,都还在各自的梦乡。
那一夜的主角只有两个人,两个美丽的女人,各自承受着初为人母的痛苦。几乎在小舟生下寒夜的同时,皇宫**中的一个偏殿里,初生的男婴静静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身边是母亲渐渐变凉的身体。
百里长新还没有睡,他在等着前方的奏报,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眸子里有兴奋,期待,犹豫,不舍等等复杂的情绪,但却绝没有担忧。
他不用担忧,胜利,那么他的平颜可以建立更高的威望拥有更大的疆土;失败,那么那个令他不安的男人将不复存在。等在这,只是要个结果。
门响了一下,轻轻的女子声音:“恭喜国主,蕊儿生了,是个男孩。”
百里长新皱了下眉头,这不是他等的消息,静了片刻,缓缓地道:“男孩吗?传旨,赐名景清,为寡人第九子。其母蕊儿……”
百里长新顿了顿,却听那值守的女官道:“启禀国主,蕊儿诞下王子后已然身死。”
“哦……”百里长新有些意外,“那便追升一级,厚葬了吧。”
夜凉如水,初生丧母的男婴被奶妈和宫女们抱到新的宫殿。整个过程中百里景清静静的,睁着眼睛听着女人们的谈话。
“唉,殿下真安静,真乖啊,你看一点都不哭不闹的……”
“是啊,唉,可怜啊,刚出生就死了娘……”
“听说国主升了蕊儿一级呢……”
“有什么用呢,人都不在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百里景清的头很痛,涨涨的,从女人们的对话中他知道,自己仿佛是一个什么国主的王子,刚出生就死了妈,自己的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偶然的情况下那个国主老子兽性大发使那个叫蕊儿的宫女怀上了自己,但是这并没有使她的命运改变,她虽然不再是宫女,却依旧是国主众多女人中最低贱的,被欺负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当初做宫女时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但是,这一切都不对!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我是夏景清,我应该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才对啊……
夏景清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古朴的建筑、家具、穿着打扮,一切的一切,有点走进了古装剧拍摄现场的感觉,不过,她们的打扮好丑……夏景清胡思乱想的时候,靖国公大胜的捷报和喜得贵子的喜报在风雪的夜晚错马而过。
之后的几天,整个平颜国都忙碌着,喧嚣着,从朝堂到江湖,因为靖国公回来了。捷报传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着,笑闹着,国主传下旨意,全国大庆一月,免赋三年。人们为国主贺喜,为靖国公贺喜,为刚出世的靖国公世子寒夜贺喜,偶尔也会提一提国主新添的九王子,不过只是提一提而已,毕竟这个九王子出生的消息跟大军的捷报放在一起实在没什么,九王子,也只是个宫女的儿子而已……
一切都按照人们心中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但是这种美好却在初一那天被终结了。
靖国公韩凌凯旋班师,国主斋戒半月有余,命令司星官在初一那天占卜,国主亲上太庙祭拜,全城的百姓也被允许在外围观礼。
大气磅礴的祭坛周围肃立着威武的禁卫,外面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祭坛建成的时间并不长,在颜国还没有分裂成现今这个样子的时候,只有遥远的都城才有祭坛。眼下这个祭坛却是二十多年前国主百里长新刚满二十岁时下旨修建的,动工的那天平颜向天下亮出了锋利的长刀。
祭坛上的祭祀进行着,尽管礼官再三命令肃静,但空气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传来细微的嘈杂声。
“起!”礼官高声道。
百里长新缓缓站起,然后是百官,最后是百姓。宣读完祭天文书,祭告了先祖,整个祭拜已经完成。百里国主微笑着,转过身来,朗声道:“寡人自起事以来二十三年,抗铭颜、征回颜、却青阳、灭昭国,身经大小百余战,始有今日之平颜。月前,靖国公韩凌大败回颜,夺其南泽、山南、牧岭三郡,令回颜不敢张弓而南向,令诸国尽皆勒马而北望。从此以后,我平颜国民可高枕无忧矣!”
“万岁!……”声音并不整齐,却是一浪高过一浪,人们额头紧贴着大地,呐喊着,嘶吼着。二十三年的战争,这个国家的人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那些逝去的人留给他们太多的情绪,现在,国主大人说了,以后不用再打仗了,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告诉心中的影子,以后,不打仗!
百里长新注视着脚下的人潮,微笑着,可能是时间有些长了,这笑容显得少许僵硬,嘴角动了动。良久,当声音渐渐落下,方才令人起身,继续说道:“星官戴岳何在?”
百官中快步走出一人,跪下道:“臣在。”
“寡人欲我平颜国祚长久,百业兴旺,黎民安生,故使钦天司卜测天机,如今可有结果了?”
“回禀国主,结果……结果……”戴岳头垂的低低的,好像要扎进地里去似的,浑身都在颤抖。
百里长新等了半晌,眉头皱了起来,最后一丝笑容也已经不见,不悦的道:“嗯?”
“臣不敢说……臣乞恕罪。”戴岳的头垂的更低了,汗已经自那拱起的背脊上透了出来。
百里长新细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跪伏在脚下的星官,缓缓道:“捷报传来当晚,寡人连夜召你觐见,命你为平颜窥测天机,至今将近一月,却连个结果都没有,戴岳,你这是想死吗?”
百里长新自幼便是重武轻文,征战天下,本就不习惯文绉绉的讲话,只是当了国主,却不能以武治天下,所以在国内推行文道,并注重自己的言行。但此刻盛怒之下,言语中依然带出了些许行伍之意。以他开国之主的威严,身经百战的杀气,一个星官哪里经受的住,更何况这结果本就骇人听闻。
戴岳哆哆嗦嗦的道:“回禀国主,臣自领旨以来,带领钦天司所有臣工日夜测算,结果……结果……”心知终是躲不过去,咬牙道:“太岁出宫,欺凌主星,黑龙冲刹必有妖星降世,星位对应靖国公世子,国主宜早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