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漫在经历了五个多小时的生产，终于在凌晨2点诞下了一个女儿。杜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双手抱着怀里红红的、干巴巴的像是小老鼠的娃娃，眼底竟涌上了泪花。
“好丑啊。”苏卿也是打从心底里开心的，这么小小的、软软的的小生命，是俩人爱情的结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肚子里的宝宝，她和白敛的孩子，一点儿也不闹腾，几乎没什么作呕的想象。
杜若不服气了，为自己的闺女辩解道：“哪里丑了哪里丑了，她是我见过最美的。”
苏卿白了他一眼，没扫他的兴：“好啦，将孩子放回保温箱中，免得生病了。”
杜若一听，赶紧放回原处，狠狠地亲了几下，才离开。
回到病房，屋里的却是闹腾地要紧。欧谦霍晴一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穿着粉色泡泡公主裙的欧美顺着齐齐的刘海蹦蹦跳跳地守在小漫的身旁，嘴里软糯道：“小漫姨，我多了一个妹妹啦。”
“以后，我就是姐姐了呢。”清澈的童音稚气却悦耳。
“嗯嗯。”顾小漫说不出什么感人的话，泪眼一直婆娑，光顾着点头。惹得众人纷纷逗趣。
严大美人倒是对孩子起名这事打兴趣地紧：“杜若，你们的娃打算起个什么名？”
“杜这个，还是挺好起的。”
顾小漫抹了抹眼泪，也好奇地问道：“若若，你说，叫什么呢？”
“不如你们没人说一个，哪个好听就取哪个。“杜若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话语权就被门口的男声夺走了。颇为恼怒地回头瞪了眼，却是韩洋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真是活该被女人甩。
“哎，这个主意好。”偏偏他家的小女儿还是没智商不高的。
这名字可以一辈子的事，万一真落下了什么不好的，孩子长大了，绝壁是要恨死他们这个当爹当妈的。
“但是我有个条件，名字得大气好听实用的。”没辙，杜若不情不愿地补充到。
严少陈摸了摸美人尖，思忖道：“杜鹃？”
苏卿凉凉地撇了他一眼，没做声。白敛怕她累着，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一并做了下来。
“NO——”杜若急了，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发展的形势。
奈何顾小漫还真的傻傻地外头思考着。
欧谦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牙：“杜梨。”
“什么意思？”
严少琛不解。
这名字虽然听上去不错，但出于对于他家二哥多年的认知，杜梨哪里会是怎么个字面上的意思。怕是真的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哥，解释一下。”杜若干巴巴地望着他。
霍晴有些看不下去，替他说着：“是一种梨子的名称。”
“……”
他能选择不要吗？
韩洋的面色有些惨白，大概是最近被白思涵虐得不轻，出口就是惊为天人：“杜蕾斯。”
“好听，经济，又实用。”
“……”你大爷的，杜若当下挥拳就要和他干起来。
当时的名字，众说纷纭，到了最后也没能决定地下来，杜若更是舍不得委屈了自己的闺女，这事愣是被耽搁了下来。也不知是谁说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肚子上。
“哎，哥，你说你们想好了名字吗？”
苏卿笑而不语，身后温热的气流瞬间炙热起来，温热了屋内。薄唇缓缓吐出两个有力的字眼：“白苏。”
这名字，男女通用，却包含了，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全部的爱。搞得杜若大脑紊乱，差点儿要脱口而出直接给自己的女儿起名——杜顾。
最终杜若还是没能当场敲定下来，这闺女现在是比他的命还要精贵的，咋能轻易地着了歪门邪道去了。这一想法，直接导致了最后杜家的女儿上了幼儿园那年办户口那阵儿才定了下来。
“小白，我困了。”头懒散地倒在白敛的肩膀上，近来身子越来越疲倦，小腿肚水肿得厉害，白敛从严少陈那边搜刮了不少有关孕妇的书籍，自然了解了不少关于孕妇孕期这些不得事儿，但偏偏发生在苏卿的身上，心里还是莫名地刺了刺。
变着法儿地补身子，苏卿也吃了下去，小脸还是和怀孕之前差不多大，稍稍一动就乏了。
“嗯，睡一会儿。”声线蕴热，不易自查地颤抖了起来。
胎儿已经五个月大了，肚子大得离谱。
白敛私下找了严少琛谈了几次，苏卿肚子里的是双生子。本身孱弱的身子，连原来的一个就难以负荷得住，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他舍不得，舍不得伤害她。即便他狠得下心来打掉这个孩子，他怕是这辈子都要失去她了。
一颗心，从此难以安宁。
“等睡醒了，我给您做饭吃。”
苏卿轻轻闭上眼睛，在白敛的怀里自发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嘴角弯了弯：“好。”
过了一会儿，怀里传来幽幽地、低低的嗓音：“敛，如果……我是说如果——”怕他误解，苏卿赶忙强调了下，“我难产的话，你会保谁？”
搂着自己的大手缓缓收紧，就在苏卿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手又松开了，头上是白敛低不可闻的轻颤：“我，还有的选择吗？”
从一开始，他怀里的这个小女人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保孩子——
“白太太，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应该啊，苏卿的瞳孔猛地睁开，慌张地伸出手摸上白敛俊美的脸颊：“你想干什么？”
“不可以。”
白敛捉住她的手，眼睛始终望着她，苏卿几乎可以看到他漆黑瞳孔里深邃的自己，凑到唇边吻了吻：“白太太，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可是，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地小。”倘若他真的也一道陪自己下黄泉了，谁来抚养他们长大，即便是他的好哥们，可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父亲来爱他们。
痛苦地摇了摇头，苏卿忍不住掉下了泪，这些天可以遗忘的绝望，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心：“不，白敛，你听好了，我不准、我不准你陪我。”
“我要你、我要——”
啊——
大概腹中的胎儿也感受到母亲突如其来的悲怆，狠狠地踹着肚皮，苏卿脸色瞬间刷白，身子蜷缩成一团，白敛也慌了，连急救电话都忘记打了：“卿卿，卿卿，你不要吓我。”
“我、我要你……好好活着。”
“你答应我好不好？”顾不得胎儿，果然她还是自私的，她最在意的还是孩子的父亲。
“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将孩子抚养成人后，我再去见你，好不好？”
“不好——”
门“砰——”地被踹开。
严大医生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要不是今天是苏卿的定时检查的日子，还没等苏卿生产期来临，几条小命都玩完了。
一番抢救，苏卿醒来的时候，已是在病房。
她的身子，不适合待在家里安胎。白敛经过刚才那番，心也慌了，便清空了第三十六层，打算长久留下让苏卿好生休养。
“哥，刚才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卿姐的身子很难熬到八月份。”
“……方案。”白敛极力控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活生生地按捺住快要暴走节奏。
严少琛缓缓闭了闭眼，吐了一口凉气：“七月份，刨腹产。”
“她会活下去吗？刨腹产之后，她会活下去吗？”
“……大概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
还有两个月，细细算下，只有一个月零十三天。
自从搬进了医院，白敛就愈发地不对劲了。苏卿闷闷地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翻译，她是真的闲得慌了，偏生白敛也不去工作，她只好向他要了点律师所日常翻译的工作来看看，偶有碰到卡壳的地方，白敛总能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哪里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她故意翻错一个简单的地方，他居然都没看见。这样，苏卿可不乐意了，小嘴嘟得老高，不悦地瞪向某个无辜的老公：“白敛，我生气了。”
“嗯？”白敛怔了怔，差点儿将端来的午饭打翻。
“我听顾妈说，怀孕的女人都会变老变丑的，我现在孩子还没生下，你就对我不上心了。”眼圈红了一圈。苏卿撇过头去。
白敛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像个小孩样，心里却没气的：“吃饭。”
“我不吃。”苏卿急了，不要总是将她当做小孩子，她难道就不知道，这样的他，到底会让她有多心头？
白敛对她，本是个重欲的人，哪次不折腾地她快要散架了才摆手。现在搂着自己大半年下来了，即便是再想要，却还是生生压了下来，跑到浴室自行解决。半夜里，她偶有醒来，模模糊糊地一睁眼，却是见着地上微亮。恍然抬头，才发现白敛的眼底竟是一片阴影。
“怎么醒了，渴了吗？”
温柔的表情，几乎当下让她哭了。
“白敛，我后悔了。”
“嗯？”白敛的心紧了紧。
苏卿怔怔地望着他，表情有些呆滞：“ 我到底还是自私的，为了当母亲，竟在全部的痛苦都留给你一个人承担。我是……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如果不是为了满足私心，强行留下孩子，白敛大概会活得比现在还要开心点。
“小笨蛋。”轻轻将苏卿揽入怀里，白敛笑了笑，“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你会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嗯。”抽了抽鼻子，苏卿泛红的眼睛坚毅地望着他，水蒙蒙的萌样又让白敛的体温急速上身。
提前刨腹产这事儿，白敛倒现在都不知道苏卿是怎么知道的，等他知晓的时候，却是苏卿安静地躺在病车上，换上一身病服。
“决定好了？”没有想象中的错乱，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白敛头一次惊觉自己居然还能正常地说话。快步走到苏卿的身边，俯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很快，会出来的。”
苏卿笑了笑，点头道：“嗯。”
一切尽在无言中。
欧谦撂下公司的单子携着霍晴一起来了，杜若顾小漫也纷纷赶来，连白思涵也姗姗而来。一行人，几乎鲜少有语言交流，顾小漫向来最闹腾，做了母亲之后，更是凭借着女儿这块免死金牌，愈发地无法无天，气得杜若虽快吐血了，却还是得要生生地将血吞了下去。
“若若，阿卿会有事吗？”可怜兮兮地扯了扯杜若的衣角，顾小漫简直快哭了。
这事儿哪里是他能说得算的，万一里面的苏卿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哥……
不约而同地和欧谦交换了下眼神，欧谦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走廊的劲头，拨通了电话。
“不会有事的。不是说了，祸害遗千年的嘛，她那么地毒舌，阎王爷可不敢收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杜若的面部表情像是被毒舌咬了一口，麻痹了一样，话都有些说的不利索了。
“哦。”顾小漫笨拙地擦了擦眼泪。
霍晴面上虽冷静，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颤抖着。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曾经怀过她丈夫骨肉的女人。
“晴晴，我——”只是一个电话的功夫，欧谦不曾想到，这两个女人竟面对面了。
“什么都别说了，现在苏卿的事情最要紧。”
没什么，比人命更加重要的。再说，她虽早已默认了和欧谦的关系，但心里的那根刺却始终波拔不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在她的心头上。要一个女人，那么轻易地原谅一个出轨的男人，尤其是深爱着的，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看到白敛苏卿这对，她蓦地想通了，俩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从此数十载，她有幸在今生得到了心爱之人的爱，并且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做到，最简单也是最甜蜜的，白头到老呢？
白思涵都可以放下心扉去爱另一个男人，她又何必自作茧自缚？
欧谦可没能察觉到霍晴这一番强烈的心里活动 ，脸色的笑垂了下去，目光慌张地锁着低着头，脚尖打圈的霍晴。
“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白思涵有些坐不住了，她好歹怀过孕，听一些人说过，女人生产的时间越久久越不安全，尤其是刨腹产，现在都四个小时了。撇了一眼翘着腿坐在长凳上的白敛，四周散发的气息骇人得很，根本就是猛兽身上的。
安静，却危险。
“不准你看别的男人。”这女人避着自己避得太好了，总算逮着这档儿了，韩洋岂能轻易地放开她。
一开口，醋坛子又打翻了。
白思涵冷哼了一声，无视他：“你谁啊？”
晃了晃右手无名指上的小小的钻戒，韩洋彻底被激怒了：“走。”
“干嘛？”白思涵挑了下眉。
“我买个给你。”
“滚——”白思涵压低了声音，丝毫不留情面，提醒他，“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事。”
“如果你敢开口提一个字，我就不会再让你看到我。”
“……好。”韩洋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眼前的女人，绝对是有这个本事的。
哗——
门被打开，众人精神为之一震，白敛第一个冲了上去：“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摘下口罩，叹了一口气：“孕妇怀的是三胞胎，情况比之前预料得还要危险，这是病情通知单，是保大人 ，还是保孩子？”
顾小漫的眼泪直接奔了出来。
白敛目光闪了闪，随后整个人阴鸷了下来：“三胞胎——”
“你现在才说是三胞胎，整个医院的眼睛都长到脑后面去了吗？”
“废物。”
这个，也不能怪他们呀，连严大医生都没看出来的东西，他们怎么看的出来。
况且双胞胎本身就很罕见了，这三胞胎，医生郁闷了，奈何敢怒不敢言，眼前的男人可是A市鼎鼎有名的白大律师，巧舌如簧，万一告得医院破产了咋整？
貌似身后的势力也不小。
“保、保大人，还是……”扶了扶眼镜，医生话还没说完，就在白敛充斥着杀意的眼神下腹死胎中了。
“哥，做决定吧。”再拖下去，对孕妇和大人，哪个都不好。
“你让我选择？”白敛怒极反笑，笑得邪魅张扬，清冷的眉眼婉转低回处生出一朵妖冶的曼陀罗花来，“好，大人——”
“孩子，我都要。”
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灰蒙蒙的铁门，白敛森冷道：“如果大人和孩子有一个没保得住，我会让这里所有的人，都跟着陪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