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寒的巨大溶洞内摆放着一口年代久远的青铜古棺。
古棺面泛微光,幽沉暗深的光泽像是融入了无限的神秘,棺身以二龙盘踞缠绕作底,鳞甲利爪皆为精巧,似要腾云而飞又似作垂首睥睨万物之态。
一名约莫六七岁光景的男童平躺于棺内,眉目中虽隐有青涩,五官却不失精致。棺前静立多时的黑袍男子棱角分明,气质出尘,一只瞳孔呈现出妖异的彩色。忽略那只眼睛不说,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小主子陷入沉睡都快五年了,这预言期也未免太久了些吧?”身后貌似是下属的人语含担忧的出声。
男子闻言似乎微勾起了唇角,眼底依旧平静。
“炎生,你下去准备准备,”冷淡的声音到这微顿了一下,“他应该快醒了。”温和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棺内男童身上,不曾离开分毫。
五年眠期,吾儿是该醒了。
“是。”跟随主子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让炎生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的疑问,不过点了点刚毅的下巴,便对男子躬身走了出去。
绣着雷纹的黑靴刚踏出洞口,棺内的精致男童睫毛便颤了颤,而后缓缓掀开了眼帘。
“堇儿。”黑袍男子平淡的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宠溺。
男童也不急着应答,扁着个嘴慢吞吞的从棺中坐起,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入目所及,这里的一切还是跟昏睡前的场景一样。
过了半响,等自己缓过劲了才幽幽道:“爹,堇儿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梦。”
清冽中隐隐带着糯糯的童音让人听着骨头都酥了。
噩梦?
闻言男子清朗的眉头轻蹙了一下,长腿向前一胯,弯腰便将男童从锦瑟金丝被中抱起,坐在了青铜棺边缘,“堇儿梦见了什么呢?”
名为堇儿的男童看着男子白皙的下巴,咬着白白嫩嫩的小指头,歪着个小脑袋,眉头皱了皱,似开始回忆在梦里的情节,模样可爱的直想让人咬上一口。
“嗯……好像是两个很厉害的漂亮哥哥一直在不停的打架,白衣服哥哥怀里还抱着一个漂亮姐姐,”咬了左手食指又换右手食指咬,“他们从白天打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白天。到处都是哭的声音,满地都是白色的骷髅;还有好多又丑又干都是血的手从泥土里钻出来乱抓人;周围都是血,连天空都变成了红色;生得一半是蛇一半是人的怪物一直追我,呜……”
似乎回忆起梦里那哭天抢地的场景,堇儿紧咬着小嘴唇,有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稚嫩的嗓音中带了一丝哭腔。
男子凝眉。
骷髅,血手,半人半蛇的怪物……堇儿所言,怎么那么像神魔之战的情形?
“然后呢?”
看到爹爹没有安慰自己只顾着追问下文,堇儿不满的嘟了嘟嘴,语声闷闷,“然后啊,不知道为什么阴沉的天空突然降下了无边无际的大水,来势凶猛,夹杂着飓风,把那些怪东西都冲走了,白衣服哥哥怀里的漂亮姐姐手里冒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堇儿没有注意到,爹爹开始有些抿紧了唇线。
天降大水,是为了惩戒这世间的恶。
“白衣服哥哥死了?”
“对啊,”堇儿认真点了点小脑袋,“可是他死了之后漂亮姐姐就笑了,笑着笑着她好像又哭了,最后她猛的喷了一口血也跟着白衣服哥哥死了。“
那血色喷洒在清透的白纱上,点点滴滴晕染开,在他眼底蔓延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
他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怎么一个人好端端的就可以又哭又笑呢?
后来他听炎叔说,那是因为一样叫情的东西。
炎叔还摸着他的小脑袋意味深长的说让他长大以后千万别碰这种东西,沾上了,轻则断肠,重则断命。
“然后旁边那个红衣服哥哥就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全身开始发出红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等那红光消失,他们三个都不见了。”
堇儿的眼中浮上雾气,现在回想起梦里的情节他的心就感觉好疼,那场景太悲伤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漂亮姐姐杀了白衣服哥哥后的眼神,那么绝望,像是荒漠中最后一汪泉眼开始干涸,干枯林木错过最后一滴甘露,飞鸟远离久居的绿林,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东西值得她留恋的东西,眼底满是一片凄凉之色。
果真是神魔之战。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有做其他的梦吗?”
回过神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堇儿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有哦。”
而后便在爹爹耳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
黑袍男子听后大惊失色,妖异的彩色眼瞳中貌似有什么要涌动而出。
深深吐纳几次后他才稍稍平定下来,可是眉毛却狠狠的拧成川字,陷入了深思。
许是第一次看见神色这么凝重的父亲,堇儿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被男子提起站立在自己膝盖上,尚且瘦小的肩膀被按住,两双有着同样彩色的瞳孔视线在空气中交接。
空气停止流动,溶洞内气氛变得沉默。
时光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堇儿与自己蹉跎了五年岁月的父亲齐平对视,那双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沉重与无奈,还有坚定。
半响,只见男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堇儿,爹要你去完成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很危险,危险到你会因此丧命,可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它完成。”
“因为,这是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