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学学学，学生的命根。
紧锣密鼓的十余天“强制消化”，终于迎来了烦人的期中考试。走出最后一堂考场，众人三五成群围着讨论某道考题答案如何解答过程怎样；某道题有点眼熟，似曾在哪见过；某道题的答案印刷有误，无法选择……启明自我感觉一般，招呼林浩宇去操场与高三年级的几个篮球狂热分子对垒。
郝文佳与贾艳红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羽毛球拍在操场一角切磋，肖敏两手托着腮帮机械地给她俩监球。不多时梁倩婷嘴里嚼着泡泡糖走来，“胖仔”朱杰紧跟其后俨然保镖，就差没戴墨镜，否则定会令见者拍着大腿叫绝。龙啸云像土行孙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从梁倩婷朱杰面前走过，嘴里唱道：“走在你身后，矛盾在心头……”朱杰知道龙啸云唱这首老掉牙的《情义无价》是在含沙射影他，去追龙啸云。又因质量太大与地面的摩擦力也大，徒劳一番后空手而归，软磨硬施地从贾艳红手里夺过球拍说要让郝文佳知道点厉害，结果被郝文佳左抽右吊弄的气喘吁吁，惹的肖敏贾艳红梁倩婷嬉笑不已。
“老虎不发威你当病猫？不给你点颜色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胖仔”边虚装声势边挽袖，说话间勉强接过去的球又被郝文佳扣杀过来，觉得再打下去只会丢人现眼，便丢下句“下回教训你！”后借花献佛，将球拍递给梁倩婷。梁倩婷碍于脸面，又完璧归赵，将球拍递给贾艳红。
操场那边，启明浩宇正跟高三那几个球友左冲右闪，忙活的汗流浃背。不时有稀零的掌声与喝彩怨骂声飞扬在空旷的操场上空……
几天后，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齐舒雅成功卫冕全年级第一。启明却只考了个本班第十七名，但语政史三科却名列全年级榜首！郝文佳素来不服启明的语文水平，这次却被启明以两分优势踩在脚下，心里颇不是滋味。肖敏倒大出意料，成绩“惊天动地”，位居全班第五。贾艳红出卖她，说肖敏凭借视力优势，偷窃了齐舒雅的劳动成果。
在教室后墙上学习园地“成绩栏”中，大家清晰看到，全班同学的英语成绩，一百分的总分，除齐舒雅考了七十三分外，其余人都眼巴巴地被拒之“六十分万岁”门外。更甚的是，“胖仔”朱杰居然只考了七分！据悉，另一个班的英语成绩也是这么惨不忍睹。望着糟的让人作呕的英语成绩栏，启明眉头紧锁，思绪万千。
英语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本科大学生。据说先前是教语文的，因学校外语教员短缺而替补转科。中等身材，微廋，干瘪的鼻梁上架副眼镜，油光可鉴的头发上梳裂开一道“中缝”，显的既有几分猥琐又有几分俗不可耐。据好事者侦察，成天陷落在空洞的情感渴望中挣扎。曾有过五分钟上两节课的“辉煌历史”。辱没皇粮误人子弟不说，自习课上要么不到教室，要么一到教室就往漂亮女生身边凑。龙啸云私下里叫他“汉奸”。朱杰则干脆说他吃着中国的大米放洋屁，而且屁也放不响！曾因给梁倩婷辅导时把脸贴的太近而惹的朱杰将拳头偷偷比划在他的“二斤半”上，恨没上演一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武戏。久而久之，大家纵然知道英语是高考必考科目，也只能望洋兴叹。有的索性逢英语课便拿出其它学科课本“啃”——反正学也起不了多大劲，瞎猫碰个死耗子还能打个三二十分，倒落个自在。
花自飘零水自流。得过且过，阳圪??暖和。
几日前，见女的就像发情公狼双眸直放绿光的英语老师因家慈辞世而请假赶回老家奔丧，高二四班的英语课堂一时成了自由乐堂。纪鹏程心急如焚，与校领导交涉多次均以失败告终。也难怪，老校长单等新校长派下来就“退隐归山”，咸吃萝卜淡操心！哪管什么误人子弟还是折损青苗？！
不成功，则成仁！
“同学们！”启明在英语课上登上讲台振臂高呼，说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说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双筷子折呀折不弯……林浩宇义务在玻璃窗上放哨。
启明的一番慷慨陈词引起同学们的强烈共鸣。朱杰站起来说革命需要勇士；龙啸云抢着附和，说头可断血可流，革命意气不可丢！就连素来胆小如鼠见了蚂蚁都绕道走的贾艳红也勇气倍增，举起纤纤素手响应。
“真有你的，伟大的统帅！”郝文佳褒贬不扬地对启明说，并献计献策说有必要起草一份檄文。
启明笑笑，说他不打无准备之仗，不做不战而屈之兵。说罢，从裤兜里掏出张折叠着的纸块，慢条斯理地展开，朗声念道：
尊敬的校长：
因本班英语老师久假未归，英语课程一落千丈。同学们心急如焚。造成不能与兄弟班级齐驱并进的严重局面。作为跨世纪的一代，我们胸怀壮志展鹏程，是新世纪的主宰者与开拓者。改革潮涌千江水，开放门迎万户春。语言是最起码的思想文化交流工具。展望未来，英语将是未来语言的主流。做为炎黄子孙龙的传人，我们欲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若一拖再拖我们的英语课，将会出现“长此以往，班将不班”的严重局面。我们衷心的期望校领导能再三斟酌权衡利弊，尽快为我们委派一位才华横溢的良师益友。我们有信心学好这门课以及其他学科，为将来走向更高学府或社会打下坚实的基础。并拭目以待此事妥善合理迅疾的解决方式。
高二四班全体学生呈
即日
接下来是全班同学争先恐后的在“革命文件”空处签名。
时间过的真慢，时光老人仿佛有意放慢了脚步。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同学们鱼贯而出，在启明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涌向校长办公室。朱杰和龙啸云合计好引亢高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邻班的同学们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启明他们倾巢出动要去拆校长办公室，尾随其后去一探究竟。
“你们这——这是——干什么？”
“哪个班的？”
“这——这么多人——搞什么？”
胖乎乎的像个老冬瓜似的校长见办公室内外顷刻间被黑压压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一时语无伦次，颤巍巍地蜷缩在沙发上问出一连串问题。也许是为了镇定下紧张的情绪，亦或找回点校长的派头，燃着了一支烟。
“我们是来请愿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
启明适时地将那份由自己起草的“革命檄文”理直气壮地递给惊魂初定的老校长。老校长瞟了眼启明及紧跟其后的人群，，深吸了一口烟，接过那份书卷气十足的没有一丝战斗气息的所谓“檄文”，近乎走马观花式地浏览一遍后，问启明谁是班长。启明说他是。老校长作沉思状，让启明招呼其他人先回教室，说要跟启明单独谈谈。
“坐！”老校长客套地邀启明坐下。
启明恭敬不如从命。
“各科成绩怎样？”
“大众化水平。”启明不掺任何水分，如实回答。
……
“是你们班主任让你们来的？”老校长老谋深算，“套”启明话。
“不是！是我们自发组织的。”启明说这话时有几分恼火，但没有太多的流露出来。毕竟是校“皇”，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哩！
……
这边在“谈判”，教室内却乱成一锅粥。朱杰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说校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在给启明摆鸿门宴。龙啸云添油加醋，说咱们班长成了张学良第二，单刀赴会凶多吉少，应二度进军来个里迎外合。二人一唱一合，戏谑的几个好起哄的同学不怀好意地摩拳擦掌，再度跟着往教室外涌，却在走廊里碰到一脸抑郁的启明。
“班长大人，我还以为你为革命献身了。”朱杰伴着哭丧脸说。龙啸云却突然扔出颗“定时炸弹”，号召大家将启明抬回教室。话音刚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生立即响应。启明执拗不过，被四肢朝天抬起来往教室走，龙啸云却嫌不够完美，学着太监嗓子喊了声“起驾回宫”。惹的众人哈哈大笑，启明却有点窘。
此次集体请愿，高二四班内唯有齐舒雅一人闻声未动。好像她的座位上地球吸引力偏大，默默地坐在座位上面如死灰地翻看英语书——任你山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一副仙风神韵不与凡夫俗子同流合污样。启明最头痛的就是她，集体活动从来不闻不问，即使教室楼发生地震崩塌也好像与她毫无关联。不过，反感之余，又对她的刻苦用功精神佩服。
“胖仔”朱杰却得知齐舒雅未参加请愿而把书往桌子上一摔，叫嚷着要给齐舒雅两记耳光清醒清醒头脑，幸被梁倩婷出言阻止才善罢甘休。
纪鹏程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非但未责备启明他们，私下里还暗自窃喜了一番。因此，在课堂上只字未提对此事的任何观点看法。
沉默是金。
沉默在某种场合等同于赞许与支持！
新英语教员马上就委派到位了，是位比启明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个头不高，两道剑眉浓浓的，给本人平添了几分英气。谈吐风趣诙谐，讲完课之余，绕有兴趣地将自修的日语常用语给启明他们教上几句，惹的众人哄堂大笑，课堂气氛空前高涨。
纪鹏程一筹莫展不能解决的英语科目派员问题就这么被自己的学生用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了！而且从研究到落实，如此快捷，匪夷所思！
是夜，启明铺开日记本写到：
今夜星光灿烂。满天星烁似一粒粒珍珠嵌在深邃的苍穹中，点缀着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我深信，总有旭日东升的时候。不信？看那颗火珠正在竭力冲破黑暗，欲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我的内心燃烧着熊熊烈火。我要去探索宇宙真理，探索人生真谛，用实践去编织那梦中缥缈的海市蜃楼，用青春狂热去谱写绚丽的人生壮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