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久违了。
热闹的城市，匆忙的行人，心脏跳动的节奏有点快，手心里有些湿。余朵朵轻轻抓着安安的手，不舍放开。
车子稳稳地向前行驶着，再次转过一个路口，她轻声开口：“哥，停一下。”
余翔从后视镜里看她，“怎么了？朵朵。”车子却是已经缓缓往路边停靠。
“我，我去买点东西。”她看着对面的商场回答。
余翔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皱眉，随即了然一笑，转回身来看她，见她不自在地蹙眉，便笑着对安安说：“安安，我们一起下去配妈妈买东西吧。”
“好啊。”坐在儿童座椅里的小人儿，歪着脑袋点点头。
她本来拒绝了他陪同的提议，可是他却用安安打掩护，她也就只好放弃了。
可是这会儿，站在一排排的货架前，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想着要买的东西，余朵朵是真的觉得很难为情。
余翔一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一边逗着怀里的小人儿，见她拿起这样看看，摇头放回去，又拿起那样看看，再次蹙眉放下，那样认真又纠结地表情，他觉得有些好笑又心疼。
他悄悄走近，轻声问：“想买什么？”
她随口一答：“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转头见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越发不自在起来。
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我，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他们现在需要什么，我——”
从未见过她如此，纠结于这样细小的事情，从前的她哪里会如此这般？
心底微微一疼，上前一步，将她也搂进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发，“傻瓜。”
“傻瓜！”清脆软糯的童声，小胖手还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低头不自在地退出他的怀抱，他轻刮安安的小鼻头，佯怒道：“小家伙，说谁傻瓜呢。”
安安捂嘴，欢快地笑起来。
最后在余翔的建议下，买了上好的竹叶青和酥软可口的核桃酥，余朵朵才稍稍安心下来。
进门，余母已经站在玄关等候了，看见她，眼眶突然就红了。余翔弯腰搂了搂余母的肩膀，“妈。”眼里含有深意。
余母连忙微微笑着上前，抬起手，终究伸出去拉住了女儿的手，“朵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看着她发间的的银丝，终于轻轻开口，“妈。”
她高兴得连连应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有些疼惜地说：“朵朵比以前更瘦了，不过没关系，以后补回来就是了。喜欢吃什么告诉我。”
她轻轻点头。
以前本就从未这样亲热地相处过，隔了五年，她变了很多，却还是有些无措。
余父站在客厅里，有些责备地看一眼余母，“孩子回来了，先进来再说，堵在门口像什么话。”目光却是落在那小小的人儿身上，满是慈爱。
余母拍了一下脑袋，“看我，先进去，先进去坐下再说。”打眼看到躲在余朵朵身后的小人儿，眼里的疼爱止也止不住，“这就是安安吗？”
余朵朵低头见小人儿有点怯怯地，但又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余父余母，将他拉到身旁，“安安，这是外婆，”又看向客厅里的人，“那是外公。”
见两人都满眼疼爱地看着他，小人儿，这才大大方方地叫人，“外公外婆好，我是安安。”
两人都一连叠声地应着。
余母忙去拉小人儿的手，安安也不再拘谨，任由外婆牵着往里走。
一家人相继落座。安安随着外公外婆坐着，她和余翔坐在侧边。耳边是余父余母疼爱地询问和安安清脆地回答，她抬头轻轻环顾四周，房子很大，有点空，感觉有些奇怪。
“赶时间买下来的房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装修。想着快点接你和安安回家，所以很多小家具还未添置，你和安安喜欢什么，到时候再添置，好吗？”余翔见她蹙眉，笑着解释。
她抬头看他一眼，并不答话。他总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见他目光灼灼，她转头避开了那视线。
这些她都还没想过，本以为这辈子都只有她和安安相依为命，独自抚养安安，看着他一天天长高，看着他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看着他毕业工作，然后遇见他喜欢的女孩子，最后娶回家。她会有孙子孙女，那是儿孙绕膝，内心安宁，静静等待生命最后的时刻到来，那时，那时晨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说好的，他来带他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
可是哪里知道，在她平静地辛苦支撑的这五年里，他们仍在找她，不停地打探她在这个世界的消息，而今终于重逢，此刻还会这样安静轻松地坐在一起。
餐桌上是满满一桌子菜，安安坐在余朵朵身边，眨巴着大眼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吞了吞口水，还是拼命忍着。
余母将最后一个菜上桌，在余翔身边落座。“吃啊，怎么都还不动筷子啊。”
安安脆生生地回答道：“等外婆啊，等外婆也坐好，才能动筷子，这是礼貌。”
“是吗？安安真乖。现在开动吧。”余母笑眯眯地看着小人儿可爱的模样。
“今天没有外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吃吧。”余父低沉道，首先动筷给小人儿碗里夹了个鸡腿。
“谢谢外公！”安安笑眯了眼，抓起鸡腿啃起来。
余翔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余朵朵碗里，轻声说：“吃吧，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谢，谢谢。”她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咬着排骨。
见母子俩吃的不错，其他人都才端着碗吃起来。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碗筷轻轻地触碰声。
安安吃着吃着，轻轻拉了拉妈妈的衣袖，余朵朵便俯身凑近安安。
安安压低声音，在余朵朵耳边，“妈妈，外公外婆家，吃饭不能说话吗？”
呃？这个问题，她还真回答不上来，五年前是从来我行我素，而现在是真的不知晓。
“没有的事儿，安安想吃什么，舅舅给你夹。”余翔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小脑袋。
安安见其他人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笑着说：“我还要吃排骨。”
话语刚落，四双筷子，四块排骨都进了安安的碗里，桌上的盘子里一下子就空了。
安安吃得越发欢快起来。
“舅舅，外公外婆，除了排骨，我想爱吃鱼，下次可以做鱼吗？”
话音刚落，三个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余朵朵。他们都知道，小时候那场意外以后，余朵朵就再也不吃水里的生物了，更别提鱼了。
余朵朵被安安的话呛了一下，三个人顿时如临大敌，倒水的倒水，顺背的顺背，眼里的担忧与疼惜分明可见。
好不容易止住咳，见大家都担忧地看着自己，连安安都扔下了自己最爱的排骨。余朵朵轻声说：“我，我没事。安安能吃饭以后，我，我也是偶然发现他喜欢吃鱼，所以，我——我现在也能吃。”虽然每次都要尽全力忍着，但儿子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余翔眼中的疼惜更甚，她不自在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怎么了？安安说错话了吗？”安安见大家都这样紧张地盯着妈妈，也意识到什么。
余翔夹了脆嫩地青菜到安安碗里，“没有，大概是妈妈想和安安抢排骨，可是又知道自己是大人，不好意思抢，所以一着急就呛到了。”
这话一下子让大家都轻声笑起来，气氛也活跃过来。
安安笑眯眯地将碗里的一块排骨夹进余朵朵碗里，“妈妈，不用不好意思，安安是男子汉，妈妈是女孩子，安安会让着妈妈的呀。”
被说成想跟儿子抢排骨的妈妈，任谁都会不高兴吧，余朵朵小声嘀咕道：“谁，谁要你让了。”
“哦，舅舅，原来妈妈真的是想要抢呢。”小小的人儿还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拿妈妈没办法”的样子。
大家的看着安安一副小大人样，都宠溺地笑了。
“啊，家里有鱼呢，本来以为——”说到这里，余母生生顿住，“那既然安安喜欢，我让阿姨去做，还是做个糖醋的，安安肯定喜欢。”一边说着，一边又急急地往厨房去。
余朵朵张了张嘴，都没来得及阻止。
“让妈去弄吧，她也高兴。”余翔轻声说，又问安安，“安安，还喜欢吃什么？下次让外婆给我们家宝贝做。”
“嗯，舅舅，安安还喜欢冰淇淋，还喜欢草莓，还喜欢……”
家，家的味道。
原来家的味道就是这样的，以前从未认真体味过，现在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