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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与皇子之间的关系

李治的病越来越严重,视力也下降了,批审奏章十分吃力。他已不大处理朝政了,几乎都由武天后代理。他看到她对权力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和贪婪,不免担心起来,怕在自己死后,大权落在了她手中。他有心让太子弘摄政,但又惧怕武天后。当时,天后的反对派,中书侍郎郝处俊上书给李治,说:“臣曾见《礼经》云:‘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德。’帝与后好比日月,阳与阴各有所属主。外内和顺,阴阳谐调,国家才能治理。陛下如不尊此道,恐怕上逆天理,下负民意。过去魏文帝曾留有遗言,他驾崩之后不许皇后临朝。现在陛下自传位于天后,甚为不当。况且,大唐基业是高祖、太宗二圣所开创,陛下理应谨守社稷宗庙,传于子孙。如今太子已经二十四岁了,他不论年龄、学识、人品,都有资格摄政了,怎么能让天后掌管朝政呢?望陛下三思。”

李治命太子弘监国,武天后也没有提出异议,很少再参与朝政,经常和北门学士一块编撰一些书,或密议一些事情。

此时太子弘二十四岁了,无论是学识、人格,他都有资格摄政。只是他多愁善感,像父亲一样身体也不好。虽然他的体质如父亲一般虚弱,但李弘决心不要成为像父皇那般文弱的人。他反对母后不笃守妇道,对她气势凌人、欺压父皇的态度极端不满,李弘心中一直有“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儒家观念。

太子监国以后,正遇上长安遭灾,贫苦大众饥饿,就连禁卫军中的下级官吏也陷入饥饿状态。太子弘立刻命令拿出宫中的储藏米,发给士兵以及贫穷的老百姓,那些保守的大臣们开始赞扬李弘将来一定是一位贤明的天子,如尧舜在世。慢慢地,太子弘成为门阀贵族等保守势力拥护的对象,同时,拥立太子的保守、旧势力开始抬头。每当武天后抑制贵族,实行新政,或有人事调动时,他们便巧妙地煽动太子。而且这个时候,武天后的心腹干将许敬宗和李义府都死了,重要的席位很有可能被拥护太子弘的大臣们占领。

太子弘和武天后之间的政治主张是对立的,彼此之间的感情关系,也就变得更复杂、微妙、险恶了。当太子弘听说萧淑妃的两个女儿,自己同父的姐姐被幽禁在掖庭宫中长达二十年之久,不禁大吃一惊,吃惊母后的残忍与冷酷,吃惊父皇的懦弱与无能。李弘立刻来看望两位公主。两位公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看见站在眼前的太子弘,她们睁大了眼睛,自从被幽禁以后就没有人来过,更别说是太子了。李弘看到憔悴不堪的两位姐姐,非常难过,不禁流下眼泪。他当场表示,一定要救她们出去。李弘立刻找到母后,请求母后放出两位公主,给她们自由。武天后听了儿子的话是又气又惊,但她却温和地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忘了两位公主,她会尽快妥善安排。武皇后对这两位公主的妥善安排就是将她们放出来后,立刻下嫁给了禁卫军中身份低微的士卒,义阳公主嫁给了权毅,宣城公主嫁给了王遂古。

太子弘总算取得了胜利。母子俩因为两位公主之事闹得有些不愉快。武天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表面出奇的平静,而心里正酝酿着一个大行动。她和李弘之间进行了一次谈话,她先是想以母爱软化李弘,但李弘的态度坚决,皇上已经决定传大位给他,他希望她以后不要摄政,朝廷上的事由他决定,有不决之处再向她请教。女人上朝听政不合常理,有损大唐帝国形象。武天后被李弘的这番话彻底凉了心,显然李弘不允许她垂帘听政。她决定实施新的计划,否则,她以前的奋斗拼搏将付诸东流。

这天中午,武天后传弘来她的合璧宫和父母共进午餐。武皇后谈笑风生,而李弘只喝了小半杯酒,吃了几口菜,就推说不舒服回去了。不久,李弘发生强烈的抽筋,当御医赶来时,二十四岁的李弘早已断气。

太子突然暴毙,宫中传言说太子是被天后毒死的。武天后宣布废朝三日,她面无表情,仿佛戴上一副假面具似的继续工作。李治很难过,下诏追赠太子弘为孝敬皇帝。

一个月后,太子的地位由六皇子雍王李贤补上了,李贤是李治和武天后姐姐贺兰氏所生的儿子。武天后岂能让李贤做太子,但是,她还要把姿态做足,慢慢来对付李贤。

二十二岁的新太子李贤和李弘不同,容貌英俊,举止端庄,善骑射,身体十分健康,而且自幼酷爱学问,是李治最疼爱的儿子。健康而又文武双全的新太子出现后,大家莫不由衷地欣喜,朝臣们也都对李贤抱有很大的希望,认为他有文武双全的祖父太宗的遗风。不论保守派或革新派,都认为新的太子将为朝政带来新的面貌,也相信对己方一定有利。不久,李治和武天后去东都洛阳养病,命太子贤监国。李贤不负众望,朝政处理得有条不紊,深得朝中大臣和各界的好评。远在洛阳的李治非常高兴,特赐绢帛五百匹,奖励和鼓励太子李贤。但武天后不愿意了,她自然不会让李贤做皇帝,只是自己称帝的时机还不成熟。她冷眼观望着这一切,却发现太子贤对自己越来越疏远,看自己的眼神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难道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不管怎样,废太子贤是迟早的事。武天后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心中却在做着计划。对付李贤的办法不同于李弘,若再用下毒的办法,未免让人看出苗头。于是,她决定先乱李贤的阵脚,而后伺机把他换掉。

武天后找来洛阳巫术很高的明崇俨预测未来。从小就受谶语影响的武天后,对未来的预言深信不疑。明崇俨就投其所好,用符咒或幻术,巧妙地讨好武天后。明崇俨说:“根据八字上来看,太子贤没有继承天子之命。”明崇俨之所以这样说,是他读懂了武天后的心理,武天后高兴。这个明崇俨深得天后的喜爱,在宫中很快就发展了他的势力,还被封为正谏大夫,关系和武天后很密切。

武天后为了试探李贤,便给在长安的贤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并送上北门学士编撰的《少阳正范》和《孝子传》。太子贤明白天后的用意,给天后回了一封简短而又很客气的回信。不久,武天后下令命太子贤前往洛阳。李贤很恐惧去洛阳,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贤到洛阳不久的一个晚上,武天后就把明崇俨叫到内宫,把她的计划对他说了,并指使他具体的做法。明崇俨先是散布谣言,说太子贤不是武天后亲生的。李贤身边的一些势利之徒听到这个传言,心想和这样出身的太子干没有什么好的前途,怕一不小心牵连进去,便失去了斗劲,对李贤另眼看待。渐渐地,李贤的势力萎缩了。而受害最深的是李贤,流言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为这件事的真相费尽心思。李贤恨透了明崇俨,这天,明崇俨深夜从宫中出来,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暗杀。武天后立刻下令,捕拿凶手,严加处置。她怀疑李贤是凶手,母子间的矛盾由此变得更加激烈。武天后想通过此事扳倒李贤,但一个巫术之人不足以废除太子,她在忍耐中寻找机会。

李贤却在恐惧中坐卧不安,神情恍惚,唯恐哪一天自己突然被害。于是,他苦思冥想得出一个办法,编了一首歌谣,命乐工配曲,要求他东宫的宦官及婢女,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唱。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自可

摘绝抱蔓归

这是表达母后不断地残杀自己的孩子,到最后难过、哭泣的意思,他想通过这首歌来促使武天后反省。武天后没有任何反应,保持沉默,反而使李贤更不安和恐惧,甚至绝望、颓废。

李贤开始酗酒,他的酒量一天比一天增加,他开始和身边的侍女们不断戏谑,甚至还搞起了同性恋,侍臣渐渐地疏远了他。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有人劝他应自重才是。可是李贤已经听不进任何谏言了,他被武天后给击垮了。在天后的步步紧逼下,李贤听信身边亲信的话,背地里建立私人武器库,准备应付万一。

机会终于来了,武天后知道了太子贤的这个举动后,命令朝臣把这种情况上奏李治,再令人去东宫搜查,结果在贤府上的马厩里搜出了将近五百套武器。在不应有武器的地方密藏着许多武器,一定有造反的嫌疑,不容李贤争辩。同时,派人盘问李贤家奴赵道生,搞清楚了暗杀明崇俨是李贤指使。两案并一案,太子李贤的太子位自然不保。

李治想尽量不要让事情扩大,替李贤求情,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她说:“太子承乾因有谋反之企图,先帝流泪废除太子,贬为庶人。先帝以帝业为重,执法不徇私情,你怎能一味顾念私情,废了国法?”

李治想自己这几个儿子,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就剩下胆小怕事的周王李显了,不禁老泪纵横。

武天后看了看,语气温和地说:“你身体为重,别多想了。他弄成今天这种地步,我和你一样痛心,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不顾国法。”

李治无法反驳,沉默了。

李贤被幽禁在宫中,后流放巴州。凡与太子贤较亲近的侍臣一律处死。从东宫内没收来的盔甲刀枪类,全部在洛水南岸烧毁。李贤在巴州万念俱灰,精神抑郁。两个月后,武天后以“探亲”为名,命左金吾将军丘神勣前往巴州,强逼废太子贤自杀,死时三十二岁。武天后为掩人耳目,把害死李贤的罪过加在了丘神勣身上,说他违背了圣意,擅自将废太子贤处置。

丘神勣调离京城,到遥远的全州当刺史。李贤的三个儿子,一个被武则天所杀,一个病死,另一个在长期的囚禁中患风湿病已成废人。

废太子贤诏敕的第二天,武天后的第三个儿子周王李显登上太子的宝座。李治七个儿子当中,李显是最无能的儿子。李显知道自己的斤两,从来就没有想过当太子,如今按顺序轮到了他,他也很无奈。

武天后在新立太子的同时,把调露二年改元为永淳。永淳二年正月,李治和天后从长安回东都洛阳。身体一直不见好转的李治,又想封禅,向神明祈求自己的病体能有所好转。武天后把封禅的位置选择在了离洛阳不远的嵩山上,新建了奉天宫,并下诏令,在十月举行封禅大典。十月初十,李治和武天后圣驾前往嵩山,和当年封禅泰山一样盛大奢华。到达奉天宫后,李治病情加重,不能按期举行封禅大典,于是下诏封禅延长到次年的正月举行。

李治头疼得厉害,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他身边的御医秦鸣鹤,诊断之后在他头部的百会穴上实施针灸,泻出恶血,病情有所好转,头不疼了,眼睛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武天后惊喜参半,她一半是不愿意李治病好,另一半又是不愿意他死。

李治想回洛阳。虽然嵩山离洛阳不远,但在严冬里病人不宜远行,天后和大臣们都反对,但他坚持回洛阳,只好于农历十一月十二日从嵩山的奉天宫回到洛阳。到洛阳后,李治病情再度恶化。武天后改永淳二年为弘道元年,并特赦天下。李治亲自登上洛阳的正门则天门,宣读特赦的诏书,当他宣读完诏书后就昏倒了过去。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显,知子莫如父,他知道这个儿子只能适应做个平庸的散王,不能治理国家,需要人辅佐,但他不想让天后参与。这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如果能一心辅佐太子,那大唐将太平昌盛,但是恐怕她会有异心。于是,李治单独召见了侍中裴炎,当着武天后和太子显的面,要他辅佐太子登位,至于难以裁决的国家大事,则交给武则天处理。

弘道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下午,李治驾崩于贞观殿。李治的死,天后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她知道以后的路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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