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历1006年4月7日。
“呜呜呜...嘶——!”在永泣岭那永不断绝的雨水中,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低腔羸弱,明显气息不足,与其说是哭声,倒不如说是喘息。
这哭声来自于尹常,只见他坐在雨中,泪水正如永泣岭中的雨水一样源源不地从眼角溢出,他嘴巴张的老大,喉咙里发出带有喘息的哭声,似乎是因为哭得太用力,脸颊也是一片鲜红,显得他十分难受。
这是因为忆永仙使用带有“悲伤”的魂念卦息攻击了尹常,此时的尹常,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感觉到了力竭,他的意识甚至薄弱到无法维持体外的沐气甲,永泣岭那混杂着悲伤感情的雨水击打在他的身体上,更是火上浇油,让他哭到不能自已。
尹常表现在忆永仙看来还算不错,按照她的想法,等级相同的情况下,一般人在受到这种程度的魂念卦息的冲击后,往往会在半小时内因为灵魂被悲伤的情绪波动所侵蚀,或者哭到身体力竭而陷入昏迷,而尹常已经持续哭泣超过一个小时,这或许是得益于他魂体强大的自愈能力,另外就是他本人在这些天的修炼中取得的进步。
不过相比尹常,逍遥的表现更令忆永仙在意,他盘坐在尹常旁数米外的草地上,双眸紧闭,可是泪水却依然从中挤出,而且因为魂念卦息的影响,他的沐气甲也无法形成,雨水早已将他浸湿,然而逍遥只是静静地坐着,气定神闲,看不出有一丝悲伤,看上去,就像是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叮铃!叮铃!
忆永仙听到逍遥内心那一阵又一阵的铃声,这声音并不普通,他在保护着逍遥的灵魂,虽然不能完全阻挡她的魂念卦息,但多少有些削弱的作用,不只是现在,这些天的修炼中,这铃声总是会在逍遥的灵魂出现波动或者受到外界冲击时出现并保护他的灵魂。
“让帝剑背负上这思情灵音,究竟是对是错...”忆永仙暗自叹息,轻声道。
除了这铃声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让忆永仙在意,那就是逍遥自身对这魂念卦息的反应,她能感觉到,逍遥在承受着魂念卦息的冲击的同时,自身的灵魂也散发着同样带有“悲伤”情绪的魂念卦息,虽然很微弱,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她释放出来的魂念卦息。
起初忆永仙还以为逍遥是承受的同时学习如何释放魂念卦息,但是后来转念一想,这些天,她用“愤怒”,“恐惧”,“杀意”,“高兴”等魂念来刺激逍遥,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忆永仙猜测,也许是“悲伤”的情感对逍遥来说,是特殊的存在也说不定。
为了探测这种可能性,忆永仙想加大魂念卦息的强度,魂念卦息一旦超过了灵魂所能负荷的强度,除了造成晕厥、致死等情况之外,还会有一种特殊效果,这种效果出现的概率很小,那就是会引出拥有和魂念卦息中相同感情的记忆。
忆永仙认为逍遥对“悲伤”的感情会有如此独特的反应,也许和他的个人遭遇有关,以她的实力,她有十足的把握,在完全保护他的灵魂的情况下,将他的记忆刺激出来。
看着眼前默默承受着悲伤的逍遥,忆永仙的心中居然生起了一丝好奇,她总觉得胸口有着莫名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种摸不着,说不透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这时,忆永仙缓缓抬起了右手。
叮!
伴随着一声轻灵的异响,影响着尹常和逍遥两人的魂念卦息从他们的体内脱离而出,回到了忆永仙的手中。
“哈——!”两人同时发出如释负重的倒吸声,尹常更是直接扑倒在了草地上,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结果我差点没哭死在这里。”
“两位大人辛苦了,”忆永仙躬身道:“今天的修炼就暂时到这里吧。”说完,她便是转身离去,但是逍遥注意到,她转身的动作似乎不想平时那般轻缓,而是有种说不出的焦急。
而忆永仙那个不平常的转身也让逍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问她。
回到古树下,将两人浸湿的雨水在命水的力量下飞出,形成了一道浮空的水流,最终流入了命水的掌心,眨眼间,两人的身体便是顷刻干爽。
“嘿!”尹常连忙凑近命水,说道:“这招厉害,可以教我不!”
命水连忙后退一下步,随后绕开尹常,依偎在了逍遥的身边,他只得对尹常笑道:“你别看到什么都想学行不?”
“其实我是想和她搞好关系的说...”尹常无奈耸肩,随后便是转身离去,随便在树干处选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就进入了筑间思的冥想状态。
“命水,”这时,一旁传来一阵细小的呼声,逍遥和命水寻声看去,却是见得一个睁着一双碧绿瞳眸的褐肤少女正躲在树干后,本来朝命水挥手的她,看到逍遥也望过来的一刻,立刻把身子缩了回去。
“生木,”逍遥看到少女,本想叫住她,但是在看到后者躲回去时,那眼中的怯意,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随后逍遥抖了抖手臂,朝命水示意了一下眼色,她便是很听话的松开了逍遥的手臂,跑向了树干后,很快,逍遥就看到生木和命水两人一同向古树外走去,在命水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挥手道别了一下。
命水和生木走后,逍遥则是来到了树干的另外一边,在这里,他找到了忆永仙,她的神情平淡无色,但是眼神却格外专注,只是在他来了之后,她便是将目光对准了逍遥,轻声道:“帝剑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虽然已经认识,但是像这样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逍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在看到忆永仙那一双清丽绝尘的眼眸时,心里就越发慌乱。
看着逍遥害羞的模样,忆永仙平声道:“还请帝剑大人放松,我虽为女子身,但不具凡人性情,现在又受命教导两位,帝剑大人可将我视为老师,而非凡间女子。”
“哦哦!”见忆永仙先开口避嫌了,逍遥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帝剑大人是来问我,刚才离开为何有些匆忙,是吗?”
“呃...不...,是!”逍遥本想不问这件事,不过既然对方开口了,那就顺着打听了一下好了。
“.....”忆永仙再次望向雨幕,道:“帝剑大人觉得‘悲伤’是什么吗?”
“欸?”逍遥歪了歪头,稍作思考支吾道:“这个...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鼻子酸酸的,然后伤心流泪那种感觉?”
话说了一半,逍遥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又不想气氛就这么尴尬着,就问道:“难道仙子不知道悲伤的感觉吗”
忆永仙轻摇着头,而后应道:“我虽知道‘悲伤’的模样,却不知道悲伤的意义。”
“悲伤的意义?嗯...”逍遥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懂啊,不过我倒是听过一句话,说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悲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所以悲的意义就是为了区别人与其它事物吗?”忆永仙眨了眨眼睛,道:“难怪,我是仙,所以才会不理解悲,就算会使用这种力量,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无字天书罢了。”
“呃...你可试着哭一下?”逍遥壮着胆子,建议道。
“哭?”
“对啊,我觉得伤心的时候就会哭,”逍遥随后又补一句,道:“哭的话,或许就能亲自感受什么是悲伤了。”
“......”忆永仙眼中闪着微弱的水光,但是她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眸,睁开后,眼眸重回清亮,道:“可是我是仙,是不可以哭的。”
“为什么?”
“上三界有一道严规,就是禁止上三界的任何人流泪,”忆永仙说道:“上三界是为了维持世界平衡运转而存在的,维持的过程中,任何仙、神、圣,都不能带有感情,因为感情会让判断失去平衡,自身失去了平衡,又如何去维持平衡呢?据说,如果流泪的话,泪水会带着所有修为散去。”
“可是这跟哭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知道悲是什么,如果亲自体会,就违背了上三界的严规,”忆永仙说道:“虽然我只是逸仙,但还是要紧守严规,不然仍会散尽所有修为的风险。”
“哦,那好吧...”说到这里,逍遥也没了办法。
“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谢谢帝剑大人愿意为我解忧,”忆永仙旋即向逍遥躬身,而后问道:“那么帝剑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呢?”
“欸?”要不是忆永仙提起,逍遥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他便是赶紧理了理思路,问道:“我想知道,在去默息山之前,仙子跟我提过的‘新时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