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是回到庐山谜上来。在山上，林伯渠请教曾当过清末秀才的谢觉哉和董必武，说泰山和庐山同时被世人发现，文人骚客都留下大量墨宝诗篇，但秦始皇尊泰山为东岳，朱元璋虽称庐山为庐岳，在历史上的地位却始终仅是山而不是岳。为何如此？董必武笑而答道："这个话题也像庐山的真面目一样，只缘身在此山中了。"那政治风云播下的变幻与朦胧，那朱元璋、蒋介石、毛泽东、宋美龄、江青、林彪、彭德怀、陈伯达等等留下的或深或浅的脚印以及他们之间的命运更迭，都只能留下一堆谜团。这也成为本文留作悬念的结尾了。
（发表于2010年第六期《粤海散文》）
藏族小姑娘手中的零钱
那一天，当我站在藏传佛教的著名寺院--位于甘肃省西南部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的拉卜楞寺前，正饶有兴致地准备拍摄景观时，一个身影突然闪进我的镜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十来岁的藏族小姑娘。她扎着数条小麻花辫，穿着红黄蓝绿各色相间的藏袍，背挎饰满花纹的腰带，圆圆的脸颊上鲜明地留着两个黑红色的高原红印记，一颦一笑都显出怯生生的样子。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好一幅绝妙的人文风情摄影，我赶紧"咔嚓"一声，把小姑娘连同她背后的庄严肃穆的寺院都收进机中。同行们也都纷纷端起相机给她拍照，她也显得十分乐意，忙不迭地在相机前闪来闪去。
按照时下的习俗，在旅游景点自愿被拉去拍摄的村民，无非是想要点小费。如不给，他们还会缠住你讨价还价，叫你脱身不得。虽然这小姑娘并没有缠住我们要这要那，而是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但我还是习惯地掏出两块钱塞到她手里，同行也都不约而同地塞过去一块两块的。她自然毫不推让，一下子就把十来块零碎钱紧紧攥在手心。见此情景，我不由得想，今天可好了，那么一站，就赚了十几元。一天下来，不比城里人少收多少，真是一门好营生啊！可小小年纪，书也不读了，不知爸妈怎么想的，让她在这当摇钱树，保不准还蚀坏了心眼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尽管拍到了精彩画面，但总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仅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却在寺院里看到了另一幕，不禁大吃一惊。那是在拉卜楞寺的六大学院的大经堂正殿，在释迦牟尼、宗喀巴、历世嘉木样等圣像前，猛然看到这位小姑娘正急匆匆走进来。寺院里是不准拍照的，她来干什么？我有点奇怪。这时，只见她径直走到大大的功德箱前，一下子把衣兜全翻了个底，挖出了大约好几十元零碎钱，然后两只小手一张一张地把它们抚平，又一张一张地插进功德箱里。那一派虔诚认真的样子，完全不亚于那些满脸沧桑的老藏民们。全插完后，她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伟业，美美地笑了一回，又双手合十地默诵了一回，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我看了看表，下午二时十五分，大概还赶得及下午的课吧！
我的心忽地震撼了。我听过不少藏传佛教博大精深的介绍，看过不少善男信女顶礼膜拜的景象，感受过宗教信仰渗透心灵的威力，但这个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却在我心中引起史无前例的震撼。我惊异信仰的力量，竟让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承载了父辈传下的精神追求；我更感慨这颗幼小的心灵是多么纯净无瑕，竟能想出这种奇特的点子来尽一点佛心。我平时在街头巷尾，常常看到一些披着伽裟外衣的人在行乞，说是化缘去做佛事，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假的。我想，"佛"是至善至圣的，你以"佛"来当幌子去招摇撞骗，去谋取私利，与这位小姑娘相比，不觉得汗颜，不觉得羞耻吗？我又反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早已习惯于用世俗的眼光去评判世间事物，也早已被那些七奇八怪的骗术骗得稀里糊涂，于是自觉不自觉把真善美都看歪了，从而大大错怪了这位小姑娘。想到这，一种羞愧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发表在《南方日报》《小品》栏）
最值得"牛"的钉子户
这是一条堪称"世界第一大道"的"七九大道"。宽达148米、18车道、数公里长，相当笔直。它由北向南横穿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中心。每时每刻，这里都车水马龙，浩浩荡荡，一泻千里，不可阻挡，就像一条千帆竞发万舸争流的滔滔江河。置身其中，总有风驰电掣、前呼后拥之感。车道被两条隔离带平均隔离，每段各往返6车道。
但是，谁也没能料到，走到其中一段时，突然间，在路中间竟然耸立着一栋四五层高的、用红砖红瓦盖成的欧洲式古楼房，远远看过去，鲜明的巴洛克风格历历在目。由于它占地不小，所以"七九"大道经过时，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弯，从两边绕过去。一眼看去，明显与一马平川的大道不太相称，仿佛一颗厚厚的大钉子，牢牢地钉在那里。让人不禁顿生纳闷。这不明摆着是"钉子户"么？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偌大一个国家，一个首都，建的又是以纪念1816年7月9日阿根廷独立而命名的中心道路，而且，可以说，这条1930年就已经设计和建设好的大道，直到现在还不失为世界上最宽最直的道路，在世界上享有盛名。而偏偏就是这么一条笔直宽敞的道路，却硬是从中长了个瘤子似的，左看右看都不顺眼。怎么堂堂一个阿根廷，建设一条路就拿它没有办法呢？
果然，这不是一般的私宅民房，原来是法国驻阿根廷的大使馆。据说，当初修路时，阿根廷政府打算挪走它，但法国政府死硬不同意，因为这不但涉及到财产利益等问题，而且，这还是一栋由法国人设计的建筑，明显保留着十五、十六世纪法国建筑特色的房子，有着深厚的人文和历史价值。堂堂一个欧洲大国，又是其本国的基业，自然令阿根廷政府无可奈何，一拖再拖房子便保留了下来。
毫无疑问，能够把这个钉子保留下来，如果不是法国这样的大国，是很难奏效的，这里免不了有大国的霸道作风作怪。但回过头一想，无论如何，被保留下来的不是一栋可有可无的小房陋舍，而是保留了欧洲建筑风格的样板，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信你再信步走走看看，竟发现与周围的建筑相比，这的确是一座有着鲜明特色的法国建筑，那盘旋而上的红瓦顶从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阴中透射出迷人的风采，那镶嵌着各种浮雕的黄澄澄墙壁坐落在古朴厚实的花岗岩石基上，铺满青石板的小路隐隐约约地穿行进罗马柱包围的门廊，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将建筑物映衬得无比艳丽。再细细地极目而望，"七九大道"虽然宽敞平直，气势磅礴，但车子了无悬念地一意孤行，走得久了，便多少让人感到有点单调乏味，路两旁则是砌积木般叠起来的仿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火柴盒"式的楼房，无论是开车的还是坐车的，都情不自禁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而这座别具一格的建筑物，突然映进你的视线，让你豁然开朗，难道不是一座精巧的点缀品，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和轻松感？由于道路十分开阔，为了便于行人横过，大道设计了两条宽大的隔离带，带上栽种着油棕、木棉和龙舌兰等各种灌木和花草，鲜花四季盛开，香气四溢，小鸟依人。人们横过马路时可以在这里小憩，也可以在这里散步休闲。为了使这座大使馆与周边环境协调美观，建路者别出心裁地将道路设计在楼的两旁，轴对称地分流，使大使馆独居其中，刚好与隔离带融为一体，树木掩映，花草依依，别有一番风味。在一片绿海之中，，原先那种突厄的"钉子"感消失许多，而油然而生的是赞叹、欣赏和佩服，而此时此刻，也才真正体会到法国政府为了让民族与传统的东西能够在阿根廷立一个碑、树一个代表国家形象的标志的良苦用心和充足理由了。
我们继续沿着"七九大道"前行，从大使馆的正前方看过去，在大道与东西走向的考林特大道的交差口广场上，矗立着一个高大的白色大理石方尖碑--独立纪念碑。这座高79米、标志着国家独立日七月九日的高耸入云的"方尖碑"，虽然令人敬仰它的奇伟圣洁，但当了解了它的一些底细时，却令人不免有点伤感。因为据说当初建"方尖碑"时，原来这里并不是一块空地，而是早已有一座年代久远、巍峨壮观的大教堂。为了建碑，被迫把教堂拆掉了。虽说这教堂只是移在它处，仍然吸引着万千信徒信众，但毕竟不是原物，令人遗憾。为什么两栋建筑，却有如此不同的命运？无非是教堂欲成"钉子"而牛气不够罢了。试想要是够牛的话，只要设计上稍加变动，不就既保留了教堂，又建成"方尖碑"，两全其美？至此，我不得不对法国大使馆的"牛"气肃然起敬了，如果不是这样，地球村上不是又少了一个可圈可点的去处？
自然，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指出，阿根廷人并不是因为怕"牛"才想到要保护古建筑的，因为就在"七九"大道的南尽头处，耸立着一座高大的白色大楼，那是阿根廷劳工部大楼。大楼显得有些陈旧，但是依然整洁。那是深受阿根廷人民爱戴的贝隆夫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为了纪念她，尊重人民的意愿，把它保留了，"七九大道"的拓宽因此到这里不得不终止。可以想见，在阿根廷人眼中，这座劳工部大楼远比法国大使馆来得重要。这更说明要不是大使馆太"牛"，早已不复存在。
经济总要发展，城市总要改造，在此过程中，难免要拆掉那些破旧过时的旧房舍，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符合市民利益的。而一些不顾公众利益不顾社会发展的"钉子户"，不但令政府头疼，也令市民唾弃。然而，在大拆大建犹如狂风暴雨般到处席卷的年代，也要防止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会像婴儿连同脏水一起被倒掉，尤其是当人们又未认识到其中的价值时，当认识到时已经悔之晚矣。那么，这时候保护婴儿的"牛"气"牛"劲便变得十分难能可贵了。"七九"大道东距著名的拉普拉塔河不远，周围分布着五月广场、玫瑰宫、布宜诺斯艾利斯大教堂、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市政厅、政府大厦、国家图书馆、圣马丁广场和最繁华的步行街佛罗里达大街等等，与这些景观相比，法国大使馆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正因为这样，才令人更加感叹这真是一个最值得"牛"的钉子户！
灾难的土地
当我们一踏进这块土地，这块秀美、肥沃、平坦的土地，都不由得赞叹外文翻译者的匠心独运，给她这么一个美好的名字--波兰。一看名字，心中就立即升起一种温馨、明丽的感觉，仿佛欣赏着一支羞答答的兰花。同样，她的首都，也有一个清秀的名字--华沙，相传是由一对恋人的名字华尔西和沙娃组成，光看名字，便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想。
这块土地虽然名曰"东欧"，其实是真正的欧洲中部，夹在俄罗斯和其他欧洲国家的中间，北濒波罗的海，南界捷克和斯洛伐克，西邻德国，东北东南与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相连，大部分土地处在东欧平原，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嵌镶在广袤秀丽的欧州大陆上。然而，正是由于这一特殊的地理位置，让它承受了与众不同的历史命运。
我们漫步在华沙那宁静秀丽的街道上，在林木扶疏之间，一排排十六世纪风格的巴洛克、哥特式建筑鳞次栉比，古老的皇宫和壮丽的国会大厦比邻而立，狭窄的石板路边树立着古老的瓦斯灯，两旁尽是温馨别致的咖啡厅和餐厅，穿得五彩缤纷的姑娘和小伙子点染着城市的色彩……但谁能想到，仅仅在三四十年前，这一切美景都不复存在，这里只是一个大大的废墟，到处是断垣残壁、烂砖碎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里成了两大军事集团互相争夺和摧残的中间地带，德国和苏联、法西斯与盟军之间拉锯般的来回袭击、轰炸，华沙全变成了斎粉。特别是1844年华沙人民发动反对德国纳粹的武装起义，经过惨烈的搏斗，最终被镇压，复仇心特别强的希特勒下令把华沙从地球上彻底抹掉，残杀了数十万军民，反复炮轰夷平了整座城市。二战结束后，波兰政府完全按照城市被毁前的景象，进行了艰苦的重建工作，包括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皇宫等，都按照原来的设计重建，足足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搬走了无数的废物垃圾，才建成了现在这个新的华沙，从而获得了联合国的褒奖。在路边的宣传栏，可以看到重建前的很多照片，遍地瓦砾，污水横流，简直是惨像环生，满目疮痍，和重建后的华沙形成了鲜明对照，令人难以相信。我们在街上，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些留下来的墙根墙柱，上面虽然加建了高楼大厦，但就在这些仅存的墙柱上，还清晰可辨密密麻麻的枪洞眼。
我不由得凝思起来，这是一块饱受着多少灾难、多少屈辱的土地啊？其实，这块土地的灾难和屈辱，还不仅仅是在二战，而是往上延伸到好几百年。谁也难以想象，在世界上的各个国家，尽管都有这样那样的灾难困苦，但国家所立足的这块土地始终依然存在，人民所依偎的大地母亲依然在提供乳汁，而唯有这片土地，在历史上竟然曾经在世界地图上消失过，而且消失长达123年之久。在十八世纪，她曾被对这片土地垂涎三尺、虎视眈眈的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三次联手用武力强硬瓜分。1772年、1793年和1795年，这三个血腥的年份，使波兰的国土从第一次的丧失35％，到第三次的全部被彻底瓜分。至此，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地利分别占有62%（46万平方公里）、20%（14。11万平方公里）和18%（12.18平方公里）的波兰领土。在这期间，尽管波兰人民多次奋力抗争，1794年还举行了在民族英雄科希丘什科领导下的武装起义，但都被侵略者残酷地镇压下去。直到120多年后的1918年，俄国十月革命后，苏俄政府颁布法令，宣布废除沙俄与普、奥签订的瓜分波兰的一切条约，才由毕苏茨基在华沙组成联合政府，成为元首，恢复独立，重建祖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