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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黑猫阿福(上)

韩、穆二人星夜兼程行驶着黑雾沿船,穿梭在烟波浩渺的云海里,即使是从前施展凌云术,穆雨白也从未见过如此浩瀚的云海,仔细想想,月舒长老教他的凌云术还不如叫凌空术算了。

与阳光下洒满金粉的云彩相比,月光下素冷的云更具魅力,穆雨白感叹着大自然的变幻莫测,与在松林宫束缚二十年的日子相比,这肆意翻滚、自由豁达的云该是多么自在啊!要不是为了追查蓝若的案子,也许至今他还呆在松林宫里过着每日诵经、练功的乏味日子,但现在的穆雨白倒还真想回到过去继续过过那种日子,即使枯燥乏味,可身边有蓝若相伴,唉,又想起蓝若了,她的死就像是拿刀在穆雨白的心上捅了个口子,只要想起她,便会隐隐作痛。

“穆公子,是在思念中意的女子么?”韩卓依望着静静发呆的穆雨白,轻声问道。

“啊,没、没什么。”穆雨白愣了愣神,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思念又有什么用,她已经化成这天上的星星了。”

“星星?她已经故去了吗?”韩卓依不安地问,“我、我是不是不该问?”

“没,倒没什么该问或者不该问。”穆雨白搓搓手,向船头走去,黑夜里,船头上阿福的变成照明灯的眼睛在夜里闪着光,他会永远记得,蓝若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尽管早已闭上了,却一直忽闪在他的心里,“她的确已经故去了,唉,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韩卓依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幽幽地说:“我?公子想知道什么呢?”

“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啊?”穆雨白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打趣道。

“我、我中意的人,公子不是早已见过了吗?”

“我见过了?不会是韩俅吧?那是你兄长啊。”

“当然不是韩俅,你真的见过我的意中人,诺,就是阿福了。”韩卓依话音刚落,阿福化成的黑雾沿船明显的抖了一下,进而听到一声清脆的喵呜,似在应答,也似在撒娇,“别闹了阿福,赶路吧。”

“阿福?它不是只黑猫么?怎么会?”

面对穆雨白的疑问,韩卓依没有理睬,她自顾自地扭过头去,倚在船舷上,遥望着天边的月出神——今晚的云层很厚,几乎要把月亮完全蔽住,只有零碎的几块云承接着散乱的几缕月光,思绪伴着划云而翔的黑雾沿船飘飞到十年前……

十年前的韩卓依十四岁,那年夏天长兄韩穹有书信捎回家,说是在巫国的国都曲拉城做了天神巫师,叫家中勿要牵挂,虽然书信难辨真假,可好歹是失踪十五年的亲人总算有了音讯,韩家人也非常高兴,想要让韩俅去曲拉寻亲,无奈当年的韩俅醉心于幻术,成天与一帮云游仙士们讨论幻术之道,对寻找哥哥一事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父母年迈,找寻长兄韩穹的事就落在了当年只有十四岁的韩卓依身上。

那时候的韩卓依只会几种简单的仙法,比如变个馒头吃吃、变俩铜钱玩玩等等,要说能腾云驾雾、点石成金是万万不能的,就连御敌、防身也谈不上,可从江南到曲拉城是一段非常漫长与艰辛的路程,行至茂溟谷时,韩卓依被一群赤裸着上身,脸上戴着神灵面具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帮主,您看!这小丫头眉清目秀的,抓回去给少帮主做媳妇儿,老夫人兴许能闯过这一关。我在汉人堆儿里混过,他们讲究的冲喜就是这么个做法儿。”一个举着根长矛的矮个子男人对着正中间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一阵耳语,不想韩卓依自小便练过读唇术,即使矮个儿男人对着她的只是侧脸,可她依据嘴唇的变化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什么?!要给这帮野人的什么少帮主做媳妇?!怎么可能!我还得去曲拉城寻哥哥啊!韩卓依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逃出去。

中间那个高大的汉子似乎一开始并没有抓韩卓依回去的意思,可经不住手下人的再三劝说,沉吟片刻,还是做了抓走韩卓依的决定。

“一、二、三、四……六千七百二十一。”韩卓依被蒙着眼睛、塞住嘴巴、绑住手脚放进一个麻袋里,被人抗在背上前行,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只能一下一下数着背她的人走的步子,地图上的茂溟谷四周都是荒无人烟的沼泽,只有一条通往曲拉城的官道,她必须记住别人走的步子,以此判断自己走了多远,好在地图还在衣兜里,只祈求能快点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最好能关在有烛火的地方,好掏出地图来想想逃跑时的路线。

“呜呜哪啦哩啦轰……”正想着,韩卓依能感觉到那帮人停了下来,嘴里开始嘟囔着她听不懂的梵曲,背他的汉子猛地把她丢到地上,韩卓依后背着地,痛得呜出了声。麻袋、罩着眼睛的黑布被扯开,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溶洞,洞内灯火通明,闪亮的火把刺得她的眼睛一阵生疼,晰眯着,不敢睁开,眨巴了好一会儿,方能看清这洞内的陈设:面对自己的是一个堆满木头的柴火堆儿,火堆后面靠近墙壁的地方摆放着石头雕成的形似灵位的东西,前面的供桌上还奉着瓜果、香火等,不对,等等,韩卓依猛然瞥见了几个字,心中不免一阵狂跳——少帮主蒙泰之灵位!难不成前面的柴火堆儿是这帮野人为我准备的?!韩卓依不敢继续往下想,刚被摔得痛彻心扉的后背又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吉时已到,火凤涅槃!吉时已到,火凤涅槃!……”突然,身边的野人开始在中间台子上站着的巫师的带领下,反复高喊这两句话,韩卓依猛然意识到,这原来就是传说中茂溟谷中最野蛮的部落——汐狼族,相传这个部落的族人都是从白狼皓月的白狼部族里分支来的,只因受到了月神的庇护,才得以化为人形,只可惜仍具狼的野性,因而成了茂溟谷中最传奇也最野蛮的部落,所有往来商队都避而远之,生怕落入其手,轻而丢财弃物,重则必伤性命,她突然想起临行前母亲嘱咐过此事,就连对寻亲一事并不十分上心的二哥韩俅都再三提醒,过茂溟谷时一定要在白天行路,切勿夜晚涉谷。唉!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唉!我这木鱼儿脑袋!不行,一定要想到逃出去的法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无数个“怎么办”在韩卓依的脑子里炸开了锅,野人们已经走上前来架着她往火堆行去,没人理会这个噙着泪、跺着脚、拼命摇着头、挣扎着不肯前进的女孩子。韩卓依被绑在柴火堆的最上方,巫师已经摇响手中的天灵棒——这被灌入天灵虫的棒子摇摆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天灵虫的味道,被置于梨香木堆顶端的人闻见这味道便会渐渐失去知觉,点燃火堆后受刑之人竟会无痛觉地自动起舞,被绑在柴火堆最上方的韩卓依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想远在江南的父亲、母亲、二哥,还有有待寻觅的长兄,在快要闭上眼的那一刻,她似乎还听到了梨香木被点燃的声响,噼噼啪啪的,像极了元潭节时放的烟火,那时候好多人都出来放烟火了,整个江南都被烟火笼罩着,多好看的烟火啊!

“嗖——嗖——”突然,从洞外射来两支箭,一支直插进念诵经文的巫师胸口,身着巫师袍跳的正欢的巫师应声倒地,另一支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儿,所到之处所有烛火全都灭掉,最后转至梨香木堆边化为一团乌云,淋下的雨瞬间浇熄了刚被点着的火。“谁!”黑暗中的野人们开始乱叫,刚熄的灯火,让他们在黑暗中找不着北,只感到一阵速风吹过,烛火再被点亮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刚才还在柴火堆上苦苦挣扎的小女孩儿不见了。

“追!”先前那个在高大男人身边耳语的矮个儿男子率先发出号令,野人们高喊着“呜哇呜哇哇啦”朝洞外奔去!胆敢在茂溟谷的汐狼族族人眼皮子底下动手,刚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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