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吓到姚立了,很遗撼,他不喜欢玩花样,他就是那种老老实实的人,脱掉,进入,结束。做爱三板斧,对他来说,就很完美。
预演
号附7号这个门牌在油篓巷有两个,我刚刚搬来时,因为这个常常收不到邮件。于是就去找街道办事处反应,于是认识了姚立。他是分管我们这一片区的,年轻温和,态度好,答应一定帮我解决问题。走的时候忽然问了我一句,你这裙子是哪里买的?
我诧异,姚立赶紧解释,我想给我妹妹买一件。
我说我是在网上买的,可以给他网址,然后就互留了QQ号码。
回去我就把这事忘了,我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比如我的男朋友赵世镇,最近不断地提出分手,我同意后他又反悔,半夜三更地摸了来请我原谅,于是就原谅,天昏地暗地亲热一场,然后第二天他又要求分手。
我已经被他折腾疯了。
我是一个以画插画为生的人,而赵世镇是一名律师。
分手的原因是他打算出国,他也明白一旦自己出去,和我就不可能了,为了减缓将来分手时的伤痛,他不停地预演,想着分的次数多了,等到真的断掉那天,不会那么难过。
姚立在网上加了我,我想了两秒钟才记起了他。可是,我竟然没有办法给他那条裙子的网址,因为我后来才想起,那条裙子并不是网上买的,而是赵世镇送的,我最近总是颠三倒四。
我对姚立道歉。姚立很遗撼,他说妹妹最喜欢这种超长大摆的裙子,可是现在不流行长裙,女人们都恨不得露出所有的肉才好。
我觉得姚立有点大男子主义。姚立却说,我妹妹不一样,她是很纯洁的女孩子。
我想我没办法和姚立对话了。以我二十九年的人生经验来看,现在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我心情恶劣。可是姚立居然又加一句,和你一样。
这是我二十九年来第一次得到的评价,我的父母说我野,几任前男友说我独立,赵世镇说我骚,我的人生和纯洁沾边吗?赵世镇就是因为我不够纯洁才喜欢我,他说和我上床没有压力,我足够当他的导师。所以我是一只敞着口子的麻袋,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滚走了就滚不回来。
我对姚立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条裙子送你吧,我只穿过一次。
我约了姚立晚上来拿裙子,可是我忘了当晚也约了赵世镇。所以当赵世镇滚在我身上,意图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我听到了门铃声。
门铃响时我把赵世镇从身上拔起来,裹了一条浴袍,想了想还是不合适,又换成大T恤。
姚立站在门口,当我把包好的裙子隔着门缝递给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而正在这时,赵世镇穿着绷得紧紧的小三角裤从我身后跳出来,他问,谁?
我再一次抱歉,这个场面的确让人难堪。
插曲
我想这不过是个插曲,就算不小心玷污了他的眼睛,那伤害也有限。
我没想到姚立并没有这么想。他在第三天在网上与我搭话,劈头就问,那天是你男朋友?
我说,快要不是了。他要出国了,不再回来。
他说,那你还和他那样?你太糟蹋自己了。
我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说,我把裙子还给你。你这种人穿过,我妹妹不会要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么莫明其妙的人。
我没想到半个小时后,姚立就杀了过来,他的办公室实在离这里很近。开门后,我看到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用句不恰当的形容,他像一个吃醋的丈夫,而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莫明其妙的疯子。
我接过裙子就要关门,门却卡住了姚立的肩膀。他龇牙咧嘴地说,你这个岁数的女人,应该找个人结婚,而不是随便和什么人玩,你玩得起吗?
姚立的指责毫无立场,就像好好地走在街上,忽然有人无端扑过来,挖你的鼻孔。
可是,他打到了我心里最疼的地方。赵世镇是要出国没错,可他什么时候才走呢?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二十九了,熬得起吗?
这天我仍然没有让姚立进门,可也没有收回裙子,我说你妹妹不要,你扔了它,谢谢。
忠犬
赵世镇说,要在我身上纹上他的名字。
赵世镇多么的不要脸。而他自己还被这不要脸感动得不行,搂着我说,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我热烈地迎着他微笑,我说,好,你也在身上纹我的名字,我们彼此记得对方一辈子。
趁着赵世镇微怔,我开始大笑。
门牌号的事终于解决后,姚立给我打了电话。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决定搬走,搬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是又要变更通讯地址,对于我的工作性质来说,麻烦了一点。
姚立在电话里停顿一下,然后他说,其实不用变更,你只需搬到隔壁那幢楼就行,经过更正后,那里才是真正的附7号,而你现在住的房子变成了附9号。
我采纳了姚立的建议。搬家那天用了三个大箱子装东西,姚立找来一辆三轮车,像赶集一样,把我整个家当倒腾到了隔壁。
赵世镇一无所知,我很高兴终于可以背着他完成一件事。等我收拾好后姚立才告辞,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我说算。
他说,再加一个字,男朋友呢?
我答应了姚立。虽然在此之前,我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基层公务员当男朋友。而且姚立在我眼里的形象,过于穷酸。
我想我妈会高兴的,她的女儿在千里之外终于肯停下来,和那个随时会像大雁般飞走的赵世镇撇开关系,真是再好不过。
赵世镇来找过我。我在七楼阳台的窗帘背后,看着他顶着烈日,冲进附9号的单元门,半小时后再冲出来。
我躲在窗帘后面笑得肠子都打结,我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姚立是敏感的,他从不在我痛的时候和我亲热。我觉得他更像一只善于察言观色的忠犬,这样很累,我都替他累。
好吧,男人都喜欢累着自己,我从一种累,跳到了另一种累。
于是每次做爱都像在施恩,我施,他受。他无边的诚恐,让我不能施展开来,就像挠痒一样不尽兴。我试过做一点小花样,比如在身上涂一点油彩,画成蝴蝶或花的形状,把床单披在身上,然后迎着他掀起来。我雪白的身体亮得炫目,油彩又艳得令人心悸,这样的我,****而华丽,如果姚立真的感恩,就应该冲过来,陷进去,用我期待的方式,膜拜和厮杀。
我却吓到姚立了,很遗撼,他不喜欢玩花样,他就是那种老老实实的人,脱掉,进入,结束。做爱三板斧,对他来说,就很完美。
失控
当赵世镇最终不再出现在油篓巷时,姚立告诉我,他去了姚立的办公室。
我大吃一惊。可是,赵世镇去找姚立,并不是为了我,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世镇手里有一个案子,是帮某企业要债,接的风险代理,金额大约在六百万。这笔债欠了有十多年,企业基本将之划为坏帐,并为了这笔坏帐,当年还判了几个管事的。现在这个企业也倒闭了,债权事宜挂到了街道办事处,正好在姚立的管辖范围内。
赵世镇去办事处是为了取证和落实相关资料,与姚立迎面相逢时,姚立因为数次与我在七楼阳台上偷窥过他,猛一见差点落荒而逃。
幸好赵世镇不认得姚立,尽管他们见过一面。
姚立很怕与赵世镇打交道的样子,他说赵世镇一看就很强势,眼神会杀人。
他说和他相比,他就跟草包一样。
我很想安慰姚立的沮丧。聪明女人是不会去比较男人的,再优秀的男人,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再多也没有用。况且,我根本就没有耐心去比。
直到姚立说,赵世镇与他谈了一桩交易,关于那笔六百万的欠款。
赵世镇多么威风,别人十几年都没要回来的钱,他只用了四个月时间就要回来了,而且连本带利,一共收回了八百万。
赵世镇的目的,就是要吞了那笔钱。
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关注这笔坏帐,除了赵世镇和必须的经手人姚立,没人能想到,这笔钱居然能要回来。
当然,赵世镇不可能吃独食,他必须要拉姚立入伙。
我不知道赵世镇如何说服了姚立,我只知道姚立动了心,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嘴唇都在抖。
他说,我可以分到四百万。
我下意识的举动就是大吼一声,不行!
这天晚上姚立一直闪烁其词。他不再提起那笔交易,可是用鼻尖都能闻到,他一点放弃的意思都没有。
这天晚上姚立像狼一样,对我的身体反复巡视和采摘。这都不是他了,他变得疯狂且失控,金钱总是让人失控的,我没有发过财可是我了解。
赌注
赵世镇的办公室像个堡垒,圆形的屋顶和鬼气森森的房间,我每次来都要迷路。
赵世镇在办公桌后面安静地打量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赵世镇就用我谁也不是的口吻告诉我,第一,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交易。第二,我不认识姚立。第三,请你出去。
我就被请出去了。没有人因为我是个女人而加以怜惜,我穿着长裙,踩着高跟鞋,被警卫推出来时真是狼狈。
路过夜光咖啡时我进去喝了一杯。这间咖啡厅却总在十二点前打烊,既然叫夜光,为什么不把客人真的留到天明呢?
我需要有人留住我,因为天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不敢想,也不敢去面对。
最终还是要面对,就像我在办公室威胁赵世镇一样,我说你就不怕我去举报吗?
赵世镇奇怪地盯我一眼,他说如果那个姚立真的是你下一个新欢,你这么做了,害他比害我多。你忘了他是公务员,而我即将连中国人都不再是。
赵世镇的思路永远清晰,他的文艺气息在我离开后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解除了一个魔咒。
姚立喝了酒,他本是不沾酒的人,可最近硬要培养,也就培养出来了。
喝酒是因为高兴,那种幸福从天而降的高兴。
他喝多了就把我翻过来,意欲奔突,可酒劲过后还能策马扬鞭,那是小说里胡扯的情节,真实情况是,他只想倒头大睡。之所以没有睡是因为我今晚有点不同,脸上化了浓郁的妆,浓得笑都笑不开了。身上裹了一层黑纱,从肩膀到脚踝。
我奇怪的黑寡妇打扮激起了他的探索欲,而且他今天高兴,所以愿意让我也高兴一点。
然后黑纱被抓下来,很顺当,没有勒住我的脖子也没有勾住我的脚,我整个人雪白粉嫩,像大鸟一般展开自己,从胸,至腰,至小腹。姚立的唇沿途把炽烈的温度留在那些地方,我甚至能听见他身体里的血哗哗地沸腾,然后知道他一直在骗人。
和所有男人一样,他也爱新鲜香艳的******,装作不喜欢,是因为不敢太喜欢,怕有朝一日我不见了,想念这些东西会难过。
他和赵世镇一样善于给自己留退路。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可以毫无障碍地越过我,狼狈为奸地凑在一起。
然后姚立的唇在我的小腹停住。因为那里赫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纹身,很小,可是很清晰,肉眼可辩。
那是三个汉字:赵世镇。
姚立狼一般嚎叫一声,就从我身上弹起来。他光着尚且昂扬的身体,剧烈喘息,无比震惊,无比悲伤。
我赢了,我深刻地打倒了姚立,用没有回头路的方式。
我在赌,押上的是自己在姚立心目中的地位,可以与四百万抗衡。我相信他爱我,所以他能心安理得地越过自己女人身上情敌的名字,心安理得地分走四百万吗?
我赌他不能。他只会恨那个男人恨得要死。
我确定我爱他。赵世镇在走与不走没完没了徘徊的时候,我从来做不了决定,可是姚立在刀尖上行走时,我立刻就知道应该怎么办。
爱情可以用很多种方式提炼到,做爱或者相拥而眠,我比较喜欢后者,真的。
可是此刻,我失去了它。
暗痕
我输了,输得很惨。姚立像狼一般冲出我的屋子时,我以为他有一天还会回来。
他没有回来,赵世镇也彻底离开,他的电话是在三个月后打给我的,他说你恭喜我吧,我现在华盛顿,我终于可以不用当中国人了。
他说姚立没有娶你吗?他现在是富人了。可是不好意思,我好象听说那件事已经东窗事发,他正在被双规。
赵世镇就有那么恨我吗?就因为我没有一直一直,给他留着那扇门。
我更应该恨他才对。身上的纹身洗掉很疼,我也去洗了,留下一块难看的痕迹,每每不小心看到,就疼得连心都烧起来。
姚立被关后,我一直说服不了自己去看他。
这天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叫姚夏,还有照片,一个女孩子坐在轮椅上,穿着一条我非常眼熟的长裙子,笑得阳光灿烂。
姚夏在信里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治我的腿,哥哥不会去犯罪的。他总是相信我的腿能好起来,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爱情和前程。
她说,他曾说他想和你结婚,让我给你当伴娘。
看这封邮件的时候,我正在画一幅等着交稿的画,主角是个女人,穿黑衣,长长的蕾丝像捆粽子一样,几乎裹住她整个身体。她在笑,腥红的唇在一片黑色中分外刺目。
关掉邮箱,我重新拾起画笔,一笔一笔,在女人的笑脸上,添上一滴透明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