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0月初的一天,天色已近黄昏。
在会昌去往寻乌筠门岭中央苏区和白区交界处的羊角水附近,四名轿夫抬着两顶花轿,前后簇拥着100名士兵,晃悠悠地朝号称"南天王"的陈济棠的司令部走来。
轿子上坐的客人非同寻常。因为跟随轿子作为"保镖"的是陈济棠的一名族长和其视为心腹的特务连连长,以及他连里的士兵。
一路上遇到哨兵盘问,连长就高声回答:"这是司令请来的贵客!"轿子抬到罗塘镇的一幢崭新的两层小洋楼前停了下来。从轿子里走出两名"贵客"。他们就是中央红军派到陈济棠部的谈判代表,潘汉年和何长工。
在此之前,陈济棠为了做买卖,曾派人找过一名红军将领在香港的亲属,表示愿意和红军通商。
中革军委也于1934年5月就这个问题发出过指示。
1934年秋,陈济棠的代表又来要求和红军谈判。
于是,在朱德、周恩来同志的安排下,潘汉年、何长工来到筠门岭,准备和陈济棠的代表谈判。何长工两人临行前,周恩来把何长工叫到瑞金,亲切而郑重地说道:"长工同志,这是中央给你的重托,望你勇敢沉着,见机行事。"在场的军委副参谋长叶剑英也叮嘱:"此去白区谈判,任务重大,谈成了,是很有益处的。要尽力而为;谈不成,也不要紧,关键是沉着灵活。"周恩来还向何长工交代了联络密语。经过三天三夜的秘密谈判,红军和陈部达成五条协议:就地停战,取消敌对局面;互通情报,用有线电通报;解除封锁,互相通商,必要时红军可在陈的防区设后方,建立医院;必要时可以互相借道,红军有行动事先通知陈,陈部撤离40华里;红军人员进入陈防区用陈部护照。
何长工当时并不太清楚,这五条协议对中央红军、中央机关的突围转移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谈判期间,何长工接到周恩来用密语打来的电报:"长工,你喂的鸽子飞了。"何长工明白,这是说中央红军已经决定实行战略转移了。
"你们是否要远走高飞了?"陈济棠的代表得知电报内容后问道。
"不是,这是说谈判成功了,和平鸽上天了。"何长工平静而婉转地回答,算是搪塞了过去。
回到会昌,周恩来特地派人等候,并留一便条,上面写着:"长工同志,我在于都等你们。"于是,何长工又赶往于都,向周恩来汇报谈判情况。
得知谈判成功了,周恩来异常高兴。有了这个协议,中央红军的突围就容易多了。
当时,蒋介石已在赣粤、湘粤边布下了三道封锁线。陈济棠为应付蒋介石,也要他的防地广筑工事,设立防线,摆出一副要和红军决一死战的架式。
但暗地里他却命令各部:"敌不向我袭击不准出击,敌不向我射击不准开枪。"这样,当中央红军发起突围战役时,陈济棠部边打边撤,退守城镇据点,红军很快突破了第一道封锁线。
这时,蒋介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令陈济棠等火速出兵,组成第二道防线。陈济棠接到命令后,立即调兵布防。
在布防中,陈部的北区绥靖主任、韶关作战地区司令李汉魂对下属军官说明,已同共产党达成不互犯协议,让出红军西进道路。
这样,当红军队伍从陈部的防守区域经过时,陈部严守"敌不向我袭击不准出击"的命令。
个别部队与红军发生交火,被责令立即停止,并被警告:"违抗军令,军法从事!"中央红军大队人马渡过绵江,又顺利地转向城口。在城口这个军事要地上,师长李汉魂只派了一个连防守,红军很快占领。
在稍事休息后,急向粤湘交界的军事要冲九峰山进发,从这里安全地通过了第三道封锁线。
蒋介石眼巴巴地看着中央红军冲破三道封锁线,气得暴跳如雷。他给陈济棠打来一封电报,措辞极为严厉,骂陈济棠:"拥兵自重,按兵不动,任由共匪西窜,贻我国民革命军以千秋万世之污点!"痛骂一通后,蒋又命令:"集中兵力二十七个团,位于蓝山、嘉禾、临武之间堵截",否则"本委员长执法如山,严惩不贷"。迫于蒋介石的压力,陈济棠才派兵尾追红军入湘,以向蒋介石表示一下他的反共态度和对蒋的尊崇。
何长工参加的这次同陈济棠的谈判,巧妙地利用了陈和蒋介石之间的矛盾,开展对陈的统战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使中央红军在长征初期较为顺利地通过了三道封锁线。
完成这项任务后,何长工被派到新近成立的教导师任政委。教导师是中革军委领导下的一支新部队,它的主要任务是保卫党中央及中革军委机关。部队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边战边走,减员十分严重。到黎平会议前后,教导师的人员所剩无几,基本补充到战斗部队去了。
一天,毛泽东找何长工谈话,让他到红9军团当政委。毛泽东说:"长工,你有善于团结人的美德,你是能够和罗炳辉这位起义将领搞好关系的。"毛泽东知人善任,早在井冈山时期,何长工就上山担任过"联络官",去做农民武装首领王佐的工作,经过多方面的努力,这支队伍最后走上了革命道路。
在场的刘伯承也说,"你是有能力搞好9军团的。"听到这些恳切的话语,何长工打消了先前曾经有过的顾虑,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党这么相信我,纵有天大困难,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红9军团担任着中革军委和方面军主力的后卫,单独行动,任务非常艰巨。但这支部队有它的特点,这就是短小精悍,宜于机动,所以周恩来给它起了个"战略骑兵"的美名。
红军主力四渡赤水后,何长工随红9军团暂时留在黔北地区,积极牵制和迷惑敌人,以保障红军主力脱离黔北向贵阳方向前进。
为适应这一战斗任务,何长工忙着向全体人员作思想发动工作,同时进行组织整顿,将原机关进行相应的精简,以适宜奔袭和机动作战。
当红军主力疾速南下之际,红9军团在黔北摆开战场,以诱敌人上钩。中央红军主力南渡乌江,红9军团则担负起迟滞敌人前进,以争取野战军全部顺利渡过乌江。
完成了牵制敌人的任务后,何长工和红九军团的指战员们昼夜兼程赶往乌江边的沙土渡口,准备尾随主力过江。
"报告首长,浮桥已被破坏!"侦察结果报来,何长工大吃一惊。原来,9军团在几股敌人前堵后追下顶风冒雨行进,延误了时间,待赶到渡口时,比预定时间晚了6个小时,我守桥部队已将浮桥破坏。
情况突变,军情紧急,必须当机立断。
"立即离开江边,准备迎击敌人!"何长工和军团长罗炳辉立即作出决定。
"先打哪一股敌人呢???对岸的中央军武器齐备,但行动迟缓;跟在后面的黔军大多是所谓的"双枪兵",战斗力弱。"何长工沉吟着。
他分析,"中央军"一时半会来不了,那些肩上扛着步枪、腰上插上大烟枪的"双枪兵"是不经打的豆腐,先收拾他们有把握。罗炳辉同意何长工的分析,决定先打黔军。命令一下,红9军团就在乌江北岸东绕西转,黔军不知红军意图,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后,部队来到了老木孔地区。
"这个地方不错,好打伏击。"罗炳辉大手一挥,下令在这里布阵。何长工定睛望去,只见大道旁丘陵起伏,灌木丛生,老木孔这个百十户人口的小村镇就座落在路边。
红9军团的9团放在正面,7团在右翼,8团在左翼,一个伏击圈很快设好了。
中午时分,黔军犹国材部追了来。可能是鸦片烟瘾开始犯了,黔军一个个懒洋洋、慢悠悠地走近了伏击圈。
山林里,红军部队隐蔽得很好。周围静悄悄地,偶尔有几只小鸟在树上啁啾。放过了先头部队,走在中间的是黔军犹国材部的指挥机关,只见他们进入了红军火力网。
"开火!"一声令下,"叭叭叭"、"嘀嘀嗒嗒",阵阵猛烈的枪声骤然响起。措手不及的敌人被打得一片混乱,夺路奔逃,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憋足了劲的红军战士乘胜追击,直出两三公里。
黄昏,打扫完战场的红军战士们坐在路边休息,他们有说有笑,回味着这场漂亮的伏击战。
"报告首长,这仗俘虏敌兵1800多人,缴获枪支1000多。"作战参谋统计完战果,乐滋滋地跑来向罗炳辉和何长工等人报告。
"好啊,这是我们9军团单独行动以来的一次漂亮仗!"何长工笑着说,罗炳辉也笑了起来。
部队从老木孔地区向西北挺进,到了漂儿井,何长工和罗炳辉决定让部队在这里休整。
3天后,红军要出发了。
"首长,我们想当红军!"一群年轻人围着一名红军干部叫嚷着。
"好啊,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当然欢迎穷人当兵!"这位红军干部爽朗地回答。
"走啊,当红军去!"因为红军纪律严明,关心人民疾苦,虽然只在漂儿井住了短短3天,却给当地的劳苦群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里有300多名青壮年自愿参军,成了光荣的红军战士。
4月13日傍晚,部队来到一个叫猫场的地方。这里是一条深深的峡谷,镇子就坐落在狭谷中,背后只有一条叫鸡飞崖的通道。
"这里地形不太好??部队已经累了,先住下吧,注意警戒!"命令发出后,部队就分头宿营了。
半夜,哨兵发现北山后面有火光和嘈杂声,立即向连长报告。
"立即报告团部!"连长紧张而小声地命令。
??天快亮时,部队还没起床,突然一阵枪声响起。
何长工翻身下床。他知道这里地形不佳,如果敌人占领了有利地形,部队就困难了。
果不其然,突然袭来的敌人已抢占了有利地形。红军只好边打边撤,一直打到下午3点多钟,总算撤了出来。部队伤亡不少。
事后一查,原来是一名团长粗心大意,在得到哨兵报告后,没有及时向军团报告敌情。什么时候也不能疏忽大意,何长工要求全体指战员从这件事中取得应有的教训。
"北盘江快到了!渡口有敌重兵把守。"侦察员报告。
按照军委命令,红9军团应于打龙场附近相机渡过北盘江。可当部队日行百里赶到打龙场时,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怎么办?部队已到江边不远,若是被敌人发现红军要渡江的意图,将是很不利的。
正在这紧急关头,部队找到几位群众,其中一位叫王三爷的老人非常热心。他早就听说过红军的故事,现在看到红军对人和蔼可亲,马上表示愿意想办法,帮助红军过江。
原来,这北盘江上水深流急,江中有不少怪石耸立。王三爷知道,有个叫虎跳石的地方可以通过。王三爷招呼着乡亲们,在江边的荆棘丛中为红军开出了一条小路。红军战士们通过这条小路,通过虎跳石,安然无恙地过了江,进入了云南境内。
接着,部队很快和军委取得联系,又接受了新的命令。
"军委命令我们掩护主力渡金沙江。"罗炳辉看完报务员送来电报后对何长工说。何长工默默地点点头,本来也没有什么价钱可讲。
5月9日,军委来电说:主力红军已全部过江。9军团担任后卫任务。何长工知道,云南军阀龙云的部队正向东川逼近,必须马上扼制追兵,掩护主力行动。他及时派人破坏沿岸船只,密切注视龙云所部的动向,很好完成了后卫任务。
在得到主力完全进入安全地带以后,红9军团也在东川渡过金沙江,向西昌方向前进。由于老百姓受地主军阀盘剥严重,生活极为困难,渴望翻身解放,东川一带不少青年参加了红军。
历时两个多月,战胜艰难困苦,完成了掩护主力的任务,红9军团重新与主力会合,一起向大渡河前进。
在泸定桥,红9军团又担任后卫,接受了坚守泸定桥的艰巨任务。
此时,敌人不断增兵,拼命与红军争夺泸定桥。而红军的先头主力部队过了泸定桥后又在前面的天全河被阻。如果让敌人控制了泸定桥,就等于抄了红军的后路。
天全河上游是万年雪山,正值初夏冰消雪化,洪水泛滥,冰冷刺骨,四川军阀杨森又派两个旅在天全河北岸严阵以待。红军主力部队在天全河南岸已近一周,红9军团也在泸定桥坚守一周了。
情况危急。何长工和红9军团其他领导共同决定:建议军委有限度地破坏桥梁。泸定桥是川康人民的重要运输线,全破坏了会给人民带来极大困难;不破坏吧,敌人有可能前后夹击,置红军于死地。有限度地破坏,可以阻止敌人行军的速度,又可以避免给人民造成更大的困难。
在得到军委原则同意后,何长工率部分人员守桥、破桥;罗炳辉和参谋长郭天民直插天全河上游,找浅水处过河,出其不意地迂回进攻天全县城的敌人。
红军的大胆行动出乎敌人预料。天全城里的敌人被击溃,红军终于打开了北上的道路。
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何长工带着守桥部队急忙往天全城出发。部队来到天全城外已是深夜了。
两名骑兵飞快地来到何长工身边。
"何政委,周副主席派我们来接你们!"骑兵战士笑眯眯地说。
何长工和战士们都很感动。知道中央首长们还在等着听汇报,何长工把部队安顿下来,即去周恩来等中央首长的住处。
周恩来紧紧地握着何长工的手,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朱总司令、刘伯承参谋长也走上前来和何长工握手,说:"我们正等着你们,快坐,快坐!"何长工汇报了这次行动的决心和布置,周恩来表扬了军团领导和全体指战员。
刘伯承和朱老总也充分肯定红9军团出色地执行了中央交给的任务。
以后何长工在行军途中遇到林伯渠。林伯渠笑眯眯地对何长工说:"长工,你们小老九(指红9军团)还是挺厉害的,打得蛮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