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派出所附近一家简餐馆的小包间给李所长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了地方,他说他也忙齐了,正在换衣服马上就过来。
我挂了电话,服务员泡了壶热茶端了进来,我拿起菜单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记下,告诉她等人来了之后再上,服务员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我喝着热茶在等着李所长的同时,也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都怪我太大意了,心慈手软放过张书骥,才让他联合了冯道全,使我落入今天这样麻烦的境地。
冯道全比我大了两三岁,他这个人出道的比较早,没有什么文化,但脑子特别好使,他在县城长大,从小就是当地的一霸,靠着自己的双拳混出很大的名声。后来,他瞧见许多人在县城周边的山上,靠着开采小煤窑发了横财,他就带着兄弟们明里抢夺暗里恐吓,只要别人挖出了煤,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煤矿弄到自己的名下,害得许多外地投资商贴了大量的资金在里面不说,稍微有点脾气与他较劲的人,最后都是带着浑身的伤痛挥泪而去。经过十多年的拼杀,除了国家一个正规煤矿在那里正常开采之外,他成了当地最大的私人煤矿主。
这个人对待敌人心狠手辣,但对兄弟们却十分豪爽,他的手下网罗了大批的能人,这给他迅速扩张创造了良好的先决条件。他很会做人,不但手下众多的兄弟们敬重他,而且四方乡邻也说他的好,他有了钱以后,非常注重收买人心,他帮家乡修了水泥马路,又让乡下偏远的山村,没有花钱都喝上了自来水,只要有困难的乡邻找到他,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最让乡邻感动的一次,就是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小伙子,有一天清早开着拖拉机突然翻车,小伙子被压在身上的拖拉机头,弄得鲜血淋漓昏迷了过去。当时他带着两个兄弟开车路过,看到这一情景,他立马下车与兄弟们把拖拉机挪开,抱着小伙子放进车里冲向了县医院。由于流血过多,小伙子到了医院已经快不行了,但县医院里的血浆又不够,情急之下他第一个要求献血,正巧他的血型与小伙子的相符,他跟医生说,只要把人救过来,他的血可以随便抽!他又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的兄弟们,只要愿意来献血的,即使血型不对,来一个奖励五百,对上血型献血的人,另外至少奖励一千。
在他的带动下,兄弟们一时踊跃积极献血,小伙子的命总算保住了。这件事在当时轰动很大,以前乡邻们都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大恶霸,但现在到了中年,他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大好人,成了当地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形象。
其实,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他这只是做足了表面的功夫,他想用积善行德的好名声来掩盖他的罪恶。在县城或者下面的乡镇,只要是开门做生意,他认为比较能挣到钱的店家,他就会想方设法去收取保护费,这一点和我在市里采取的方法比较的类似,都是先给店家一个暗示,比较聪明的店家会主动来交钱买平安,其余装糊涂的主,我们就会找一些不相干的人,去店家那里弄出点事来,直到他愿意付钱了,才能平平安安挣大钱。
他与我的区别就是,我是酌情收取费用,假如店家确实有一段时间经营不善或者由于季节问题影响了收入,比如说火锅店,在这大热天里营业额就会明显下降,我们会适当的少收一点儿,有时候见店家实在是可怜,也可以让他们拖欠几个月,甚至是直接给他免除几个月的费用,但我们还会尽心保护他们,等他们缓过气来自然会继续和我们合作,我们是靠着名气来做着长久的生意。
冯道全却不是这样,只要是他看中的店家,定好了费用你就得如实地交,假如有所违抗,那就是扫了他的面子,店家一定会受到严厉惩罚,最终还得乖乖地交钱,弄得许多店家敢怒不敢言。
他的发家完全是靠着暴力来长久维持的,他也清楚在外面得罪了许多人,所以他就大把撒钱,招募了一批很有实力的人帮他撑着门面,为了养活这批人,他只好不断扩张,想尽办法捞钱维持日常开销。他把整个县城和下面乡镇全都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他曾经多次在朋友们的酒筵上开玩笑说,市区有再肥的肉他也不想,他就靠着乡下这一块地盘,能够解决温饱也就成了。
言下之意是说,大伙儿想发展都去城里吧,他还顾不上那一块,但是乡下千万别来,来了就是与他过不去。最近几年,县城和下面乡镇发展好快,那里充满了无限的商机,稍微扒拉一块地盘出来,就是一块挺大的肉,总有几个自以为混得不错的人,带着一帮兄弟去抢他的地盘,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能够蹚出条路子出来的。
孔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孔胜是做建材生意起家的,他在市内混得也不错,几年前就是他的手下把大海砍成了血人,是我无意中去大海看的工地上找大海喝酒,正好瞧见那个血腥的场面,救下大海这条烂命的,大海后来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多,落下残疾从此退出了道上。
就是这样一个猛人,他看中了县城发展的商机,迅速在县城开了一家建材行,没成想开张不到两天,就有人要他缴纳数额不小的保护费。孔胜当时就被气乐了,心想,我自己的兄弟们都在闲着没事做呢,还要向你们这帮土老鳖交钱?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找抽吗?
于是,言语不和两帮兄弟动起了手,幸亏110正巧从旁边路过,发现苗头不对及时制止,才没有闹出太大的乱子。从此他和冯道全结下了仇怨,冯道全很大度地放出话来说,想在县城发展也不是说不行,但前提必须得按月足额缴纳保护费,否则赶紧卷起铺盖滚回市内。
孔胜也是场面上混得不错的人,他哪里把这帮乡下的无赖放在眼里?结果两个月不到,他在一天夜晚,在自己的车里被烧成了木炭,后来调查结果出来,原因是车辆自燃,他没有及时打开车门困在了里面。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意外的事故,怪这小子倒霉,与任何人都没有相干,但私下里人们却猜测,是他得罪了冯道全的原因,才会走上这条不归之路的。
不管这件事是否真的是冯道全所为,单从人们的矛头都指向他,就可以明白他平常在人们的心目中,心狠手辣都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别看冯道全这人没有什么文化,他的脑子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能够在方方面面寻求到平衡,创出这么大的家业,就足以说明他不是可以轻易小觑的人。他是一个既让人敬重又使人生畏的一条汉子。
我和他之间以前也有一点小过节,前几个月的一天,他手下两个小兄弟来市里洗桑拿,结账的时候找碴儿说小姐服务的时间没到就走了,不愿意付那么多的钱,与前台女孩几句话说的不和,把店家放在吧台上图个吉利的大肚弥勒佛给摔个粉碎,并扬言让店家吃不了兜着走。店家赶紧通知了我们,建钢带着兄弟们及时赶到,听说是冯道全的人,也没有怎么为难他们,搜出他们口袋里的一千多块钱,赔偿店家的损失和小姐的服务费,也就把两人给放了。
本来这是一件极小的事情,我们已经给了冯道全很大的面子,要是一般的小混子去店家闹事,又是砸店又是扬言要怎么怎么的,我们早上去一顿死揍,然后赔偿损失再敲诈一笔钱才可以了事。没曾想冯道全是个小鸡肚肠的人,他不但没有严加管教自己的手下出去给他丢脸,却反而怪罪我不给他面子,放出风声说,瞅准了机会让我好看。
我心想,冯道全是个聪明的人,他不会为了这屁大点的事来城里报复我,风险太大的事情想必他也不愿意去做,他在县城我在市区,两不沾边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没有一点儿交情,知道他是在说说狠话,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上午李所长打电话说,冯道全和张书骥两人走在了一起要对付我,我才想到,他是不是因为这点儿小事还记恨着我?
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一定是张书骥在里面加了一点儿猛料,不然他不会这么无聊地来和我斗的。
我只有等李所长来了以后,知道他和张书骥的真正关系,才能够了解他真正的意图,相信张书骥的一点儿小恩小惠是不可能买通他向我报复的。
不一会儿,李所长穿着便装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来了,中午时间他不能喝酒,我们就要了饮料,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我们边吃边聊。
李所长问我以前与冯道全有没有什么瓜葛?我跟他说深仇大恨到没有,我的兄弟和他的兄弟之间产生过一点儿小冲突,但我和他还没有正真撕破过脸。
李所长说:“最近我听说他和张书骥处得很不错,你不可不防啊!”
我问:“他们两人怎么走在了一起?”
李所长说:“冯道全在县城看中了一块地,想让张书骥帮忙找他老丈人给弄过来,开发房地产项目,最近一段时间跟张书骥走的比较亲。”
“冯道全怎么又玩起房地产了?”
李所长说:“他以前不是搞小煤矿的嘛,最近国家对这一块监管的比较紧,他也怕万一发生一个大事故,这一辈子就完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在忙着转型,现在县城也富裕了,房地产正是暴利的时候,他不可能不参与进来。”
李所长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头十天左右,有人说冯道全想来市里找老板谈超市联营的事情,后来一想,我在老板这里帮忙,他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估计他为了转型是在大力寻找一些能够挣钱的门路。
我问李所长:“你怎么知道张书骥和冯道全相处,就是要利用他来对付我的呢?”
李所长说:“我们是朋友,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我这次约你出来一起聊聊,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李所长见我满脸的疑问,就接着说:“县公安局的同事,不知从哪弄来的消息,听说了这事,让我出面来劝你,千万不要冲动,那边他们会劝说冯道全的。现在都在大力建设和谐社会,我们可不想因为你们个人的恩怨,破坏了我们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才辛辛苦苦干出来安定和谐的社会环境啊!哈哈哈哈!”
听李所长这么一说我明白了,这件事闹得动静有点儿大,我和冯道全最近的所有动向,他们都会严加监控,不会让我们有机会碰面的,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妨碍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对我们手软。
李所长能够向我说出实情,一方面他把我当成了朋友,另一方面他也在暗示我,千万不可以胡来,否则他也无能为力。我理解他的苦衷,有他这些话,我相信冯道全也会认真考虑的。但是,有张书骥在里面掺和着,即使这几天平安度过去了,谁能保证今后就永远太平呢?冯道全想害我,他不可能亲自出马,他肯定会暗中找人下手,他有这个实力,他在暗处随时都可以动手,我要天天提心吊胆度过,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南方那个乱子还没有结束,又触上这样一个霉头,我的日子过得就太难了。
我现在最想知道张书骥手上能打出多大一张牌,能够让冯道全甘愿为他冒着风险和我玩?
我也跟着李所长一起笑,然后我问他:“不会有这么玄乎的事吧?冯道全怎么会为了一块地皮甘愿让张书骥拿来当枪使?他可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不会不考虑到后果吧?”
“你别小看了这块地,开发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数字,好多人在盯着呢!有些省城的老板比冯道全的财力大多了,冯道全需要张书骥找他老丈人帮忙,也许才能够拿得下来。再说了,今后他想走房地产这条路,他有求于张书骥的时候多着呢,你可不能不当心啊!”
这可是个麻烦的事,看来,只有先拔掉张书骥这颗毒牙,才能够暂缓冯道全的行动,不然,在利益驱使下,说不定这家伙真能做出冒险的事情来。
我心里大概有了点儿底,知道下一步我将如何来应对了。
我的心中逐渐升腾起了一种快感,那是久违了的感觉,只有在看见对方血花四溅,听到痛入骨髓般惨叫时,我才会有的一种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