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玉瓒来到了她面前,不耐烦问道:“竹妃,何事?”竹妃已是好久不见玉瓒,此番见了他,心中顿时激动难抑,她喃喃道:“臣妾见过皇上!”玉瓒的目光只是瞧着这棺椁,口中问道:“有事就快说!”
竹妃瞧他一脸不耐的神色,心中自是伤心,她掩饰住心神,开口便道:“臣妾今日自是有事而来!臣妾……臣妾是来举报琼妃的!”她大声地说出,边说边瞧着玉瓒的脸色。
果然玉瓒听了这话,转过头道:“举报何事!”竹妃一听,便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口气儿便将琼妃兄弟贪赃枉法、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之事说了出来!
玉瓒默然听了,他玩味地看着竹妃,慢慢说道:“竹妃,话不是胡说的,可要有证据的!”竹妃继续说道:“臣妾素日里就知道!只是,臣妾看到琼妃娘娘得皇上宠爱,是以臣妾心中不敢说!现在臣妾心中自是无所畏惧的了!所以臣妾才斗胆说了出来!臣妾自是有证据!皇上只需问那民女的父母和审理案子的那个州官!”
玉瓒听了,半响说道:“爱妃今日见朕,就是为这些事的么?”他表情复杂,看不出什么神情。竹妃不敢抬头,听了这话,便悲萧道:“臣妾是看不过!琼妃兄弟的恶名在外,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都能知道个梗概,一查就清楚的!横竖臣妾没有诽谤,没有胡说!臣妾所为,自是为了皇上的名誉,为了我大雅国的社稷着想!”玉瓒听了,只觉得内心很疲倦,他对着竹妃道:“爱妃你说得对!这样的事儿,朕竟然一点不知,好了,你下去罢!”
竹妃听了玉瓒如此说,倒是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想想不甘心,遂又道:“皇上!宫里头的御膳房等各处,一向为琼妃亲信所把持!这些年,他们自在里边克扣了不少银子!是以臣妾想好好儿的查一查!”玉瓒听了,只是对了连清漪的棺椁说道:“竹妃,你想查便去查罢!朕自无心理会这些!”
竹妃听了,面上讷讷的,但毕竟是得了令,心中还是得意。她便站起来,对着玉瓒,假装安慰道:“皇上,臣妾这就退下了!这初春的天气,自是乍暖还寒的,皇上独自在寝宫里,小心夜里不要着了凉!”玉瓒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金丝楠木棺椁。
玉瓒毕竟是明君,翌日,便命吏部将这琼妃的兄弟石蟠好生地查一查,究竟都有哪些恶行!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自是吓一跳!当下吏部便重新审理桩桩旧案,判了斩监候,将石蟠收在牢里。并递了折子进宫送玉瓒,玉瓒阅过,一一核对无疑,便朱笔一挥,在石蟠的名字上圈上了一个圈圈!
那石远山的小妾,石蟠的亲娘见了自己宝贝儿子,生生儿地被人押走,如今人在大牢里,马上就要上刑场给砍头了!她是哭得哭天抢地!如今靠不上死去的石远山,靠不上已被打入冷宫的琼妃,便腆着脸皮儿,来到石穆青的府邸,求着从前先回来的石穆青,指盼他能好好向皇上求情,好好说与说与!可是石穆青听了,只是劝她坐下,心中却是一点儿不为所动。
他沉沉道:“姨娘还是好生回去罢!这皇上决定好的事儿,为人臣子怎可在胡乱开言?况二弟平素也着实太不像话了!这一切自是他咎由自取!姨娘一味纵容,也该回到屋子好好儿的反省才是!蟠弟伏法了,姨娘的下半生我自会好好照料!”便就不再说什么了。石远山的小妾听了,忿然道:“为人哥哥的,却不帮与着弟弟,是大大的不忠不孝!蟠儿死了,我愿他的魂灵儿****夜夜里缠磨你!”她一头说着,一头恨恨地退了出来。
石蟠认罪伏法,雍城的百姓无比拍手称快!这一日,玉瓒在上朝之后,独独留下了石穆青!
玉瓒坐在龙案之上,沉沉对着石穆青道:“石穆青,你对于令弟伏法之事,可有何不同的异议?”石穆青今日上朝时,这身边的大臣,瞧着他的眼光也和往日不同!有些个平日里和他热络的大臣,见他妹妹已被打入冷宫,弟弟也认罪伏了法!一时都冷淡起他来!
安纯熙见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说道:“石将军,皇上自是一代明君!这自不是一件事儿!可不要想在一处!”石穆青听了,苦笑道:“安统领,我知道!”一时王秉文也到了偏殿,见了安纯熙和石穆青,二人忙向他行礼,王秉文因只有一只胳膊,当下便用左手挥挥道:“二位不必这么客气!如今嘉国已灭,皇上跟前,也就没有我王秉文的什么事儿了!狡兔尽,鸟弓藏嘛!自古不变的道理!”
安纯熙听了,便笑道:“大帅休要如此说!嘉国虽灭,可是这民心一直未稳,这雅国边界四处,需要大帅的地方还多着呢!再说,皇上既是一代明君,哪里又会如此苛待大臣!”王秉文听了笑道:“我不过这样一说!其实,我以残缺之身,在四十不惑之际,能重得皇上重用,心中自是无比高兴!哪里还想到这些个?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了!”石穆青听了,便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为我担忧!可是清者自清!我石穆青一生自是光明磊落!与私,无愧于我石家的先辈,与公,我对得起这雅国的江山社稷!别人怎么想,就随他怎么想去罢!”
安纯熙听了,便笑道:“如此就好!”是以到了上朝之时,石穆青对玉瓒的提问一一还是如常作答!今见了玉瓒这般问,当即说道:“皇上,臣对此无任何异议!”玉瓒便从案几上站起,对着石穆青道:“果真如此?”石穆青道:“确实如此!”玉瓒沉声道:“好!朕很满意!”石穆青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臣很是痛心!但是臣公私分明,知道他们都是咎由自取!得不得办点同情!臣心中对此,只是心痛难过,但却是坚决支持拥护皇上这样做!”
玉瓒听了,从案下走来,对着石穆青道:“朕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你和你的父亲弟弟都很是不同!你心中既然能分清彼此,自是再好不过了!希望你不要为这些小事,耽误了自己的前途!”石穆青听了,沉声说道:“臣自会以大局为重!”石穆青想想,还是轻声对了玉瓒道:“臣……臣只是希望臣的妹妹,就在那冷宫里一生一世过着罢!请皇上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不要取了臣妹妹的性命罢!”玉瓒听了,便道:“你既是能认清形势,这自是再好不过!你放心!青萝此次虽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但朕会念在你石一家劳苦功高的份上,给她网开一面!她就在那容华殿里住着,饮食起居自是和在琼华殿里不能相比,但是苟活是无任何问题!”
石穆青听了,知道这已是玉瓒的最低底线了,心中自是不敢再提任何要求,当下便躬身行礼道:“臣知道!臣在此,替臣的妹妹谢过皇上不杀之恩!”玉瓒听了,便对了石穆青道:“石将军!你自己心中有如明镜就行了!”当下石穆青藏了许多复杂心事,出了勤政殿。
玉瓒这日无事,便就着后宫一处偏僻甬道,信步往连骏德所住的马厩而来!远远儿的,就瞧着清馨手里包着个包袱,一个人悄悄儿的,也往这马厩而去!此时的连骏德皇后已经受惊去世,只剩了连骏德一人!
玉瓒见了,便在她身后唤道:“清馨儿,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清新听了,只是冷冷说道:“我来给清漪的爹送衣服!想来皇上哥哥不会责怪罢!”玉瓒见了,叹了口气说道:“你要送衣服,我是不拦阻你的!你心中对有分寸就是!”
说着,便就失魂落魄地离了马厩这里,他看着这晴空万里的天儿,心中忽然转过浓浓的悲伤!
他纵然拥有了整个天下,纵然得到了整个江山,可是他……失去了自己最心爱之人!是以报仇也得不到任何的快感!胜利也感受不到丁点的喜悦之情!他心中只是知道,他玉瓒在二十六岁的年纪里,得到了又失去了自己此生的最爱!他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深深地喜欢着她?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这样使他牵挂!使他魂牵梦萦?他自认为,他从不是深情之人,可是自己已然是这样一往深情,这都是从何时开始的?
清馨便出了这亭子,正欲离了这御花园,忽见前头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嬷嬷,立在那不惹眼的芭蕉丛中,眼巴巴儿地瞧着她,似乎等了她好一些时辰了。清馨心中疑惑,倒是主动上前问道:“你……莫非是在这里等我?”
李嬷嬷听了,瞧了瞧这四处,索性无人,便对着清馨道:“公主,你不认得老奴,老奴就自报家门罢!老奴是这宫里的李嬷嬷,一直是服侍琼华殿的琼妃娘娘的!只因年纪大了,琼妃娘娘心疼老奴,意欲不让老奴再做一应伙计,便拨了银子,遣老奴去竹妃娘娘那里的一处宫内养老院,只当老奴从此就高枕无忧的了!哪里知道,去了那里,还是每日里做针线衣裳!还不如在琼妃宫里头!这也罢了!如今琼妃娘娘犯了事,老奴因是琼妃娘娘的旧人,自是被竹妃娘娘给遣了往那容华殿附近的一处偏宫打扫!老奴瞧着琼妃娘娘可怜,也曾在没人时去偷瞧着她!哎呀……琼妃娘娘可怜啊……”说着说着,竟流下几滴浑浊的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