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纯熙听了,便道:“东方姑娘,这冷宫如此荒僻,这一日三餐可有人送与?”清馨听了道:“安纯熙哥哥,今天竹妃姐姐不是说,清漪姐姐的一日三餐不是由她房里宫女送来么?”清漪听了,便道:“清馨,你可真傻!我都这样了,还会有人希望我活着么?你仔细想想,或许我的宿命,从第一天和亲就开始了!”清馨听了,刚开始还悟不过来,连清漪沉沉说道:“我这一来,在别人看来,可不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不管我怎样,对她们而言,都是威胁!”
清馨听了,方跌脚叹道:“清漪姐姐,怪我!我自是疏忽了!”安纯熙便道:“清漪,如今这一日三餐都没有,难不成你要活活饿死?”清馨便把带着的包袱给了清漪,说道:“姐姐,我这里都是好吃的东西,你且拿去!”连清漪笑道:“你们也小瞧我了罢!我这里正煮着南瓜呢!我在这地里发现了许多!”安纯熙便道:“东方姑娘,横竖这是老天在帮你!我始终相信,好人自是有好报的!”三人在此处低低说着,忽听后面有黄黄的人影走动!
安纯熙便道:“清馨,这里是禁地,横竖我们不得久留!等我们得了空儿,就偷溜了来瞧你!”连清漪接住了清馨的包裹,一时心里感慨万千。这一夜,连清漪躺在地上,虽身上盖的是自己浆洗过了的帷幔做成的被子,可是看着地上溜来溜去的老鼠,看着它们明晃晃的小绿豆眼,还是不敢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梦中,她竟然梦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母亲是那般年轻,她用温柔的眼睛,看着连清漪,一言不发,只是朝她微笑着……
“娘亲……娘亲……”连清漪发现自己在梦里,也叫喊了出来,她抬头看着破窗外,空中繁星满天,月儿皎洁,她不由得想起了秋姑姑!看着月亮越来月圆,她知道,不久便是中秋之夜了!正是家家户户团圆之时,可是唯有她将在这冷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这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因着这个叫玉瓒的男人!
今天,她起来的格外早,她得未雨绸缪,既然不想就此无声无息的死去,那么自己唯有好好的活下去。她得四处去找食物。她找了个破旧的小篮子,来到这后殿的一处梨树下挖着野菜。挖着挖着,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发酸,就要呕吐!她想着,可能这几日,南瓜吃多了罢!便不要以为意。就在她弯下腰,专心致志挖着野菜时,忽然觉得前面有什么挡了她的道似的,不由将头抬了起来!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琼妃!
琼妃见了她衣衫破旧的憔悴样儿,叹了口气道:“哎呀,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真想不到,昔日嘉国高贵的公主,皇上亲封的婉贵妃,如今竟生生儿的给赶到了冷宫!”连清漪听了这话,知她不怀好意,头也不抬,便道:“琼妃娘娘可是说完了?说完了便请回罢!横竖这样肮脏的地方,不是琼妃娘娘你该来的地儿!不过,看到我完好无损地还活的好好的,琼妃娘娘心中一定很失望罢!”
琼妃倒也坦白,她大笑道:“不错,我这心中真是高兴!连清漪,我这心里非常的高兴!你这块绊脚石,我终于给搬走了!横竖还是你自己不够小心!可怨不得我!”连清漪便冷冷道:“琼妃娘娘,那位恭喜你了!其实你可知道……我根本无意和你相争!相反,我还很同情你!”琼妃听了这话,大怒道:“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我需要你同情什么,我又有什么可同情的?真是笑话!你该自己同情自己才对!”
琼妃本欲走开,想想又道:“横竖你在这里自生自灭罢,反正你离死期不远的了!秋天一过,便是阴沉的冬天,纵然你不想死,可是又能挖到多少野菜!哈哈……哈哈……我冬天再来,来替你收尸!那嘉国皇帝么,自是好打发,就说你得了瘟疫,死在宫里了!只要我父亲去了嘉国宫里一报,谁也不敢吭气儿!”竹妃心中得意非常,扬长而去。
连清漪默默看她走远,心里已经滴了千般的泪,可是一滴她也不让自己流下来。她咬住嘴唇,又弯下腰,一下一下地寻找着野菜。这天下去,她在殿里洗着衣服,忽见殿内走来一前一后二人,她倒是吓了一跳,瞪眼看去,却是素儿和绯儿二人。素儿和绯儿看了看眼前衣衫破旧的连清漪,心中俱是疼痛。素儿流泪道:“娘娘!你受苦了!”连清漪连连道:“不必叫我娘娘!横竖我比你二人大一岁,你们就叫我姐姐罢!”素儿扑通跪下道:“娘娘……不,姐姐,是素儿害了你!是素儿害了你啊!”说罢,流泪不止。
清漪笑着看了看她,伸手抚了抚她头发道:“傻丫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里附近耳目还甚是众多!你二人可要小心!”素儿一时懵了,她喃喃道:“什么,姐姐,你说你都知道?”清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深深道:“不错,我都知道!只是,这真的不能怪你,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都逃不掉!”说着,又拍了拍素儿的肩膀。素儿哽咽道:“姐姐,但凡您能够出去,素儿我一定死心塌地伺候着你,无论怎样都不改了!”伺墨将肩上的包袱取下来,说道:“娘娘……姐姐,这是我和素儿给你带的衣服,是姐姐您从嘉国带了来的!”连清漪叹道:“还是你二人尽心!我却是需要衣服!你二人的心意,我领了!”她瞧了瞧外间,好生叮嘱了二人一番,素儿和伺墨方才从小道走出了宝华殿。
连清漪看了素儿走远,方觉得自己胃中涌动不止,自己又要呕吐。这一日,天色已是要下雨了,这秋天的雨,自是淅淅沥沥的,俗话说的,一阵秋雨一阵凉,秋雨过后,这后殿里的泥土中,却又钻出了以一簇淡紫色的丁香。清漪没有想到这个意外之喜,不由得痴痴朝着这丁香花看着。不知何时,殿下缓缓走来一人。只是看这脚上鞋子的颜色,清漪便知此人是玉瓒了。她也不抬头,心中觉得,自己在这冷宫里见着他,还是觉得意外!从来的帝王自是都不会来冷宫,来瞧背晦的妃子!
清漪最终还是抬头,瞧了瞧他胳膊上到伤势,已是好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心中自觉得复杂万分。因此只等着玉瓒开口。玉瓒瞧了瞧她这里,眉头已是深深蹙了起来,他沉沉说道:“竹妃说你在长门殿,可是朕没有见着。倒是竹妃提醒了我,说你在这里!”玉瓒说罢,抬了抬头,心中也自感慨万千,二十年前,一个彷徨无助的男孩,和他的母亲,被迫离开了这里……
玉瓒想起往事,这已冷峻百毒不侵的心儿,又变得沉痛难受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连清漪,真是不明白自己,先来无事,竟会想来看她!来想看自己仇人的女儿!是看到她如此落魄,而感到开心不已呢?还是心中总有什么……放不下?她便盯着她的眸子,见她虽然又消瘦了些,但是眸子晶亮,精神抖擞,心中自是奇异,他掩饰住心里的伤痛,嘲笑说道:“看来,你在这冷宫里,过的很好!”连清漪听出他内心讽刺之意,冷冷说道:“不错,我是过的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
玉瓒看了看旁边锅里煮着的什么东西,遂打开一看,奇道:“竹妃不是说过,一日三餐自是有人送来的,怎么你还煮这些吃!”连清漪听了这话,不由冷笑道:“这不也是奉了您的指令么,你横竖要我死,又何必假惺惺?”玉瓒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说道:“你到了这冷宫一月,竟整天吃的这个?”连清漪笑道:“这个很好吃!五谷杂粮,自是更够健康长寿,我要是活的长了,皇上可要不高兴了!因为这打入冷宫的女人,从来都似凄苦寂寞的死去!”
连清漪心中激动,身躯都不禁颤抖了一下,她面色苍白,只觉得此刻胃里又在翻涌,心中自是难受之极,她不禁扶住了这梨树,眉头紧蹙了起来,捂着胸口。玉瓒觉出她不对,便朝她徐徐走来。连清漪赶紧说道:“不要靠近我!不要……”说完,便直直朝地上栽去,什么都不知道了!玉瓒见连清漪昏厥过去了,心中知道,一定是简陋粗鄙的饮食导致的!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下,看着地上连清漪瘦弱的身躯,心中涌起了万般心绪,她看着沉沉闭着的眼儿,踌躇了一阵,方慢慢将她抱在怀中!他本想就此将她放在这宝华殿下,等着她醒来。可是他四顾看了这里,二十余年时光已过,这里早就是今非昔比了!想到连清漪竟然在这样破旧不堪的地方,住了一月,心中还是挥之不去的痛惜!他想了想,还是又将她抱起来,皱着眉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将昏厥的她怎样,放了她清漪里,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