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里,花香处,飘零了谁?
夜河星沉,寂月冷,又叹息了谁?
她在叹,她为谁?
她是谁?
她站在窗前,怀抱琵琶,面对还未升远的弯月,目光如月。
嗡……
她指尖轻抚,怀中物听到她心声满腹,发出低而清晰的声音,回应着她。
低如冰山崖谷,晰的刻骨铭心,一如谁在北风中的嘶泣。
这里,很静,很慢,很孤寂。
慢慢的指在动,曲也在动。
月停了,静静的,似乎为了听她一曲而停下脚步。
心中,情也寂,唇也在动。
“昨夜……飞花落处,闻见……淡淡幽幽……”
夜已深了,她还在看桃花老去。
“凭栏独影清清,不知几朵飞舞。”
她的声,美如春花飞舞,却有隐不住的凄凉萧索。
“飞飞片片,飘飘洒洒,春风醉,不言醒。”
桃花片片落下,花香醉人,她思绪皆桃,醉在春风花瓣里。
这里有春的温暖,春的向往,春的芬芳。可是,她的影却孤独。
单薄的影,弯弯的月,月是缺的,微微光亮,照见她孤影对无眠。
“今夜流年如昨逝,未见有心人……”
她在哀思?她在等谁?
可她却不知道。
她一直都未等到那个有心人来爱惜她,珍惜她,呵护她。
她一直在等,这样的等待,她已习惯。可是她的无奈,至今仍在纠缠,让她的歌声更显萧索。
她继续看着,继续想着,继续念着,都已痴狂。
“桃花渐零,飞似雨,不见谁来听……”
她痴,可是她的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平静。微风拂面,怜起她的丝发,她突然苦笑。
她望着如霜孤月,素手勾回被风吹起的丝发。几曾叹息,却无人倾听,无人问津。
“如歌又如梦,谁将惜……”
一曲终了,夜更深,静静的她却无眠。
她是在等人。
可是,她已等待春秋数年,看桃花飞落遍,任它零,无人问。
她怜的是桃花?还是她自己?
或许,都有,可是却无人见她,更无人怜她。
月光赏她,照见她清颜。
身影修长,薄衫浅影,窗前月下,发丝轻扬。
她是个很美的女子。不知有多美,只听那歌声便可猜想她的容颜。
温柔,美丽,动人心神。桃花见了桃花零,桃花零了叹桃花。
她的美,连桃花看了都在坠。
然而她的美,也在坠。
一声叹息,叹老如花面,叹去芳华年,叹走少女心。
她本该成为一位母亲的,可是她的孩子,却没了。
她多想留下他,可是,当他刚来这世间,便经历了人世苍桑的洗礼。
他是男?她是女?
她不知道,如今,她也不想知道。
因为那孩子本就不该来,来了,也会很快离去。
因为,没有人真正懂她,爱她,视若生命。
她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男人喜欢她的脸,喜欢她的身,却不会喜欢她内心的世界。
月光洒在她纤纤身姿上,照见她精致的脸。
很美,但却苍白,无比憔悴。
是谁让她如此美,又是谁,令她如此憔悴?
女人,你为何要生得美,你为何娇如花,柔如水,你又为何要生比梦中诗都美!
她是谁?
她是商人之女,她叫尹夕儿。
为她取名之人只道夕光的美丽,却忘了其中所示的凄冷枯瑟。
她本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爱与家人吟诗唱曲的姑娘,却又如夕霞般美丽而短暂。
男人说她是小妖精,女人骂她是狐狸精。
男人当她做女人,却弃她如破履。
女人骂她是荡妇,视她比狗贱。
每当她想起,心就一阵阵的痛。
她想哭,却又想笑。
她泣自己如破裳,她笑别人笨若履。
但是她既未笑,也未哭。因为哭了无用,笑后更觉悲凉。
现在,虽然她还在爱诗,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感觉了。
她终于知道了诗是什么,那是她自己。
她多想离开这世间,躲开世人的愚昧。
可是,她又在幻想。
是否,有人在风中翘首等待,是否,有谁在踏水寻觅,只为为她,谱一曲唯美诗意。若是有,她生将无恋,死亦无怨。
然而,直到如今她也未曾等到那个懂她的情,懂她的爱,懂她的曲,懂她的舞,懂她歌的人。
他可以不帅,但是不能无心。
他可以不聪明,但是不能不懂她的意。
他可以有许多缺点,但却不能无爱。
他可以有远大的理想,但却不能将她忘记。
她,有许多想法,可是却无人知晓。
等也等了,盼也盼了,她也渐渐淡了。现在的她,只想依在他怀里,静静睡去,永不醒来。
可是,他在哪呢?
十四岁她就在等,十五岁她来到这里等。如今,她已将十九岁,她已不想在等。
她的孩子来了去,去了来,现在都已化作一缕孤魂。
那些人,都不算人!
他们玩弄她,侮辱她,践踏她,折磨她,遭蹋她,摧残她。
她怀的不知是谁的孩子,她也不想知道,在她眼里,那些禽兽都无甚么无区别。
那些孩子,都是他们故意折磨掉的。
她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弱得似乎能随风飘散。
可是,却从未有人来关心她,照顾她,为她盖好温柔的被。
她知道,就算“他”突然出现,用心来爱她,也不能改变她即将逝去的孤魂。
再没有泪,因为泪已流干。
那些禽兽早已不配令她流泪。
她只为“他”,为他的迟到而落泪。
生命已渐渐在远去,情在天地间寻觅,当“他”来时,爱会永恒,情将长存。
世上最长久的爱,应该是魂飞时都不曾离开的情。
最长的情,将在生命结束时永恒。
她只想当“他”来时,她还能流一次感动的泪。
泪又流下,流在心里。
初春的夜,比水更凉,远处的许多景物已布满以层朝露,时而滚动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今夜,已是桃花飘逝的最后一夜。
今夜,她觉得很累。
她泛着波光的眼,缓缓落在手中知音。没有叹息,没有泪滴。
因为叹已叹够,泪已落尽。
她褪去衣裳,躺在温软的床上。
知音不见,已它被她放在离卧房很远的壁上。
她总是将它放在离卧房很远的地方,因为她不想让它看到自己被欺侮时的样子,她觉得它也有生命,而自己却早已麻木如尸。
她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男人,可是她却被许多男人拥有。
多年前,她总是很讨厌那些烟花场所的女人。而如今,她自己却远不如她们活的洒脱。
她只觉作个娼妓也比如今的自己要高尚的多,因为她们还有主宰自己生死的权力。
床铺,很柔很软很干净,她几乎天天都要洗上一遍,换上干净的,那样她才睡得着。
这些天,每当晚上睡觉时,她总是开着窗子。因为近来的天气很好,窗外有几棵桃树,桃花开的很美,那种芬芳,令人心醉,唯有闻到那芬芳她才能安心睡觉。
窗子外,微风拂过,香风阵阵,带进片片朵朵,整个屋子都是桃花的芳香。
窗外的月,已升得很高,那么遥远,再也见不到。
屋子里慢慢变的很黑,迷离的黑,可怕的黑。
黑夜里是最爱下雨的,总是灌满那些一直潮湿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