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蓝惜两人从石壁中走了进去,便来到了一处泥室中。何谓泥室,就是这处地方像是在地底下挖出来的,四面全部是泥墙。
古谐尘在门边望了里面一眼,这处泥室不大,也只是寻常房子一般大小,但在这处泥室的顶方,看过去,却像是一棵树的根,中间的藤、须盘根错节,延伸至各地。
两人缓缓的走了上去,刚经过一处出口的边沿,霍然,从旁边掠过来一个蓝色影子,直直的扑向古谐尘的身上。
而在夜蓝惜与古谐尘的中间,只见原本相握的手,突然松了开来,夜蓝惜目光一闪,使劲一拉,便从古谐尘的手上打了回去,然后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古谐尘怀中的夜阑静。像是刚刚哭泣过,只听夜阑静哽咽道:“我还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嘛?我的心都快要枯竭了,一个人呆在这里,四周都没有门窗,我害怕,再也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古谐尘一怔,看着夜阑静那张纯洁的脸上,竟是泪痕斑驳,让人不住生怜。他伸出双手,抚上了夜阑静的脸,道:“现在好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夜阑静泪眼汪汪的抬起了头,看了眼古谐尘,然后又看向了身后的夜蓝惜,道:“姐,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夜蓝惜淡淡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敢直视夜阑静的眼眸。而夜阑静却也是直直的望着夜蓝惜,没有移开目光,仿佛有什么疑问似的。
古谐尘看着夜阑静,心中突地一动,隐隐中感到她的眼神中似有点不对,然后,他对着夜阑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夜阑静“哦”了一声,似乎带着一丝失望,目光也望向了别处,道:“被那林中的强光吸进来后,我睁开眼睛,便就在这里了,这里好奇怪的。”
“奇怪?”古谐尘带着疑惑,道:“为什么?”
夜阑静站直了躯壳,躯壳似是一阵抖栗,道:“这里每隔一定时间就会响起一首曲子,而且,在里面有好多古怪的东西。”
古谐尘听完夜阑静的话,向着里面走了进去,忽见在左手边的泥壁上赫然有个长长的东西在不停的来回流淌着,就如同水一般。只是,古谐尘觉得疑惑,向着夜阑静道:“小精灵呢?明明看到它进来的,怎么不见了?”
夜阑静看着古谐尘,随后伸手向顶上的那块树根指去,古谐尘目光一凝,看向了那处树根道:“难道这就是那些古树的根,而这里是在地底下,小精灵到了这里面去,这怎么可能?”
说完,古谐尘带着几丝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夜阑静、夜蓝惜。缓缓间,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夜蓝惜向着前面走去,也转着眼眸绕了圈四周。然后,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古谐尘站在她的旁边,也是一阵沉吟。忽然,在这个泥室中回荡着一个声音,“孩子,你回来了吗?”
三人霍然一惊,皆仰头寻找这个声音的源泉,很快,那个声音又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老头子我了啊,咳咳。”
古谐尘忽然一怔,看向了头顶的树根,大声道:“你是谁?”
“恩!你以前不是喜欢叫我老头子的吗?怎么换了称呼。”声音朴实,悠远,回荡着了泥室中,一阵一阵。
夜阑静也走了上来,朝着树根望上去,却没有见到任何想象中的东西。
“我并不认识你,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你,怎么会叫你老头子。”古谐尘面上疑色尽现,但还是慢慢道。
“哦?你不是那小子,怎么看起来一样啊,连味道都一样。”淡淡的声音响着。
古谐尘倏地,心中隐约一跳,像是逮住了什么,却又眨眼间失掉了。
“我不是你说的小子,我并不认识你,怕是你认错人了。”古谐尘说道。
“那你姓什么?怎么就这么像呢?”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古谐尘一凝,半晌才道:“古。”
声音淡淡回响在泥室中。
“这个姓倒是没听说过,只是你和他真的很像。”好像对那个所谓的小子很有感情似的,老是围绕着那个人。
沉默了片刻。
旁边的夜蓝惜忽然问道:“老人,你提到的那个人叫什么?”
好一会儿,那说话的人似是吸了一口气,才道。
“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在夜蓝惜觉得失望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但我只知道,他姓周。”
“姓周?”这次,三人全部都是一脸惊讶与不可相信。
古谐尘惊讶的是,这个姓不是与弦月城的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同一个姓吗?
而夜阑静与夜蓝惜惊讶的是,这个姓与几百年前的无尘门创门祖师同一个姓。
这两个个姐妹皆是聪慧之人,夜蓝惜更甚,打进入无尘门之后,这位祖师的事迹便一直出现在任何的场合,包括师父训话,墙壁图画,几年来,耳濡目染已是知之甚多。此刻听去,两人皆是躯壳一震,无法置信。
“你们认识他么?”说话之人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夜阑静忽然上前一步,道:“你就单单说个姓,谁会认识他?就算是全名,都不一定认识。”夜阑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是又恢复了淘气的脾性。
忽然,说话之人连叹了几口气。
夜阑静道:“你叹什么气?”
那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古谐尘也朝着夜阑静这边走了过来,向着夜阑静稳问道:“你认识他说的那个人。”
夜阑静夹了夹眼,正准备回答,却听那个声音语出惊人道:“你姓夜的?”
三人又是同时一惊,夜蓝惜微微动容道:“你怎么知道?”
“你也姓夜,哈哈,今天居然遇到了两个姓夜的人,当真是百年难的一见,不对,应是千年难的一见才对。”
“你怎么会知道?”夜阑静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
声音飘出去很远,荡在泥室中,久久不绝。
“嘿嘿,你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她也像你这般质问我,那个姓周的小子去了哪里,若是我不说,她扬言还要踏平这个地方,嘿嘿,原来都是一家人,难怪,难怪。”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喜欢他?”随着他话的说出,忽然,从顶处树根上伸下了一根小小的根须,指着古谐尘。
夜阑静脸上快速一红,娇羞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这次从树根处传来了更欢的笑意。“真的是天意啊,居然,居然会是这么一出戏。”
“天意?”夜阑静似乎隐隐感到不对,抬起了头,道:“你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夜蓝惜也凝声问道:“你的意思我们有某种关联,也或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
“不错,果然是有夜香之心,你们两个身为夜香仙子的后人,可是,脾性却大为不同,这大是奇怪了。”
“夜香仙子?”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面上满是困惑。
“据说,一千年前,夜香仙子出现在西荒之天,似要找一个天下最有侠义智慧之人,拯救万民。可是,他寻遍明山大川,始终找不到她想要之人,最后含愁仙去。可是,那时她已与一个酿酒之人生下了一个女儿。连续几百年,她的后人一直都在寻找,然而却都是一无所获。直到六百年前,在西荒终于出现了一个奇人,身负无上功法,四处斩妖除魔,保佑了天下太平。”
“夜香仙子后人便就前去找他,可是他又去了中原之地,历经几十年,当夜香仙子后人找到他时,却发现他的身边已有了一个很美的女人。那时她几乎肝肠寸断,可当她看到当时整个天下已是不复之前,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妖魔,没有战争,有的只是和平。看到这一切,似乎她也想开了,再也不必留恋什么,孤零而去,之后,夜姓之人便出现在中原之地。”
听完他讲话,夜阑静、夜蓝惜还是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
古谐尘站在一边,脑海中顿时思绪万分,想起了那个白衣男子,想起了雾园中的姥姥,想起了无魔之渊的白云爹爹,想起了过往的所有,几乎有一种心自抖栗的感觉。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画面,一个场景,让他如受电击般全身一震。
之后,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望着顶璧上的树根,沉沉道:“你到底是谁?”
许久,它慢慢的说来,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古谐尘的问题,道:“一千年前,经过蛮荒时代,中原之地本是混乱至极,民不聊生,猛兽可以随意吃人,人类中也是人吃人,强者吞食弱者,瞬间,强者又被更强的人所替代,没有任何仁慈,没有仁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暴力。”
它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是在西荒之天,却是和睦融融,幸幸福福,生活的开开心心,什么东西应有尽有,那里的人民根本不用担心生存。可是,在中原,所有的都变得不一样,更残酷,更让人心寒。直到了六百年前,西荒之天奇人在中原创立一大正派‘无尘门’,从此,中原慢慢好了起来。而紧跟着,夜香仙子后人创立了善蓬山,于是整个天下立分三然。”
“三然?”古谐尘不解的咕哝了一句,低着头,沉思着什么。
“不错,三然。无尘门的人然,善蓬山的兽然,西荒之天的暝然,和和谐谐而又天下太平。”
“现在呢?”古谐尘似是逮住了什么,紧问道。
“现在……啊,西荒之天,怕是没了。”
“为什么?”古谐尘心中狠狠的挣扎了一下,穷追不舍的问道。
“因为人的无穷贪欲,想要占有一切。妖魔,只是在人类眼中才会是邪恶的东西,可是,他们在其余别的生命眼中,都是善良的,没有恶性,没有伤天害理之为,他们融洽相处,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地方也就算是西荒之天了。”
“人类总是自私的认为,只有人才会有感情,别的任何东西就只能是他们的附属,甚至是他们应有的,所以人类不顾一切的想要统治他们。”
那个声音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啊,世间任何东西都有感情,都是会流泪的。”
随着它说话,倏地,从那处树根上掉下了一滴水珠,在空中缓缓落下,还未到地面,突然,转了个弯,朝着古谐尘身后飘去。古谐尘一愣,斜过了头,眼光随着水珠而去,旁边夜阑静、夜蓝惜两人也是一脸古怪神色,看着那滴水珠。
只见,水珠在空中缓缓飘着,向着泥壁上那个流动的水而去,瞬间隐没其中,消失不见。
古谐尘重新转过头,淡淡道:“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夜阑静和夜蓝惜重新相互不解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冰冷,仿佛全身泛起了凉气,让人不住冷颤。
夜蓝惜脸上一片肃然,咬着唇,似乎是过于使劲,唇间满是血色,仿佛随时都会滴出来。
夜阑静却是看着古谐尘那个背影,怔怔出神,似乎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突然这间泥室中静了下来,出奇的安静,原本的说话之人也不发一丝声音,只有的顶上的根须微微的舞动着,惹眼至极。
沉默了片刻之后。
突地,四周的泥壁开始震动起来,在面对着古谐尘双眸的那面墙上,不断的掉下泥块碎土,渐渐的显现着什么。
古谐尘凝起眸,肃容,不解的注视着前方。
泥土越掉越多,落到地上,随即又消失不见。上面一直掉,地上却是没有堆起任意一点,似乎还是保持着原来平坦的样子。
渐渐的,连夜阑静两人也开始,注视到了古谐尘前面的那面墙,不同于其他三面,只见,这一面上,泥块开始整块整块的剥落,出现了一些叶子,散散的粘在那面墙上。而随着泥块逐渐掉落了,这一整面的墙上呈现的全部都是叶子,青色的,枫红的,蓝的,绿的应有尽有,杂七乱八的铺满泥墙。
而透过古谐尘的眼眸,倒映着那些叶子,隐隐的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若隐若现。身后的夜蓝惜上前了几步,看着那些叶子,冷冷道:“每片叶子都写了些东西。”
夜阑静脸上透着好奇,也走到了叶子的近前,看上去,道:“似是什么音符之类的文字。”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突然,整面墙上的叶子动了起来,随即在它的旁边扬起了一股大风。古谐尘眸中精光一闪,上前逮住了夜阑静的手臂,强自拉了回来。就在这一瞬间,只见墙上叶子就像一把利剑一般在空中横飞倒刺,穿梭不绝。
古谐尘紧紧护住了夜阑静的躯壳,夜蓝惜也向后退了一步,用自身真气挡住那些叶子。
约莫片刻后,风势渐渐停了下来,飞舞的叶子又重新沾到了墙上,古谐尘慢慢放开了夜阑静的手臂,看了上去。瞬间,古谐尘全身一震,似被雷击,惊讶的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的看着墙上。
夜阑静也意识到了古谐尘的不对劲,看了过去,只见原本杂乱的叶子此刻已排的整整齐齐,就像纸张一样,而上面的字迹却也是清清楚楚。
依次而过,写着:
无恋曲,吟莲曲,惜夜曲。
而每个曲名的下方皆是写着曲谱,字迹清爽,清晰可见,只是,第三个曲子明显与前两首曲子的字迹大有不同,像是不同的人写的。
就在三人同时都惊住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三首曲子你们弹过吧?”
夜蓝惜、夜阑静均是不由的摇了摇头,而古谐尘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想些什么。
“啊!?夜香仙子的后人没有弹过无恋与吟莲这两首曲子,这倒是怪了。”从那处树根处传来了讶意。
“这两首曲子便是六百年前那个夜香仙子后人写得,而后面那首惜夜曲是因为姓周的那小子,觉得愧对了那个姓夜的女子,便接着她的后面,写了这首惜夜曲。也因为这三首曲子,这里才被称为沉地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