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走着,古谐尘突感到侧边有一股强有力的气道急冲而来,稍一定神,却发现此气道是朝着他而去的,而他仿佛也毫不知觉,依旧走着,正想大声出口提醒,突然,他拉着自己手,甫一使劲,甩开了自己,而他自己却兀自站在那里不作丝毫反抗的接受了那一击,只见他一笑,望着缓缓飘落的淡黄身影。
看着这个偷袭的女子,古谐尘依稀记得这个女子叫“净芯”,是和刚刚那女子一起的,穿着同样的衣裙,只是在衣领处微微有着不同,刚刚那个是淡红的,而这个却是微绿的,只见此时她双眉紧紧的拧在一起,大声道:“砂星师哥,没想到你会这么的无情,你知不知道,惠帘姐姐为了等你的音信,一宿没睡,甚至是流了整整整夜的泪,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得不成?”说到最后,竟是怒目瞪着砂星,有着十分的不解。
砂星,没有转头,只是把右手提起,摸至心口,淡淡道:“我的心,是用肉做成的,是用血穿起来的。”
净芯“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看,是用石头做成沙子穿起来的吧,只是,让你和姐姐做个交代,难道有这么难吗?”
听着净芯的话语,砂星依旧冷淡,道:“不管怎样,你转告惠帘妹妹吧,我和她之间有着太多的假设,是不可能的。”
说罢,拉着古谐尘,轻声道:“喝酒去。”两人一起往外边走去,耳边依旧传来净芯恨恨的声音,“哼,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用酒来逃避现实,躲避责任。”
闻言,砂星似是躯壳一震,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继续走着,仿佛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只是,古谐尘心中突然一阵的心酸,望着前面这个孤单的背影,明明是心已痛到极点,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讲话,依旧还要带着笑意。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早已深深的把这个画面牢牢记住,印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如果,能让自己去勇敢面对一切,哪怕是一份情,即使失败,即使沮丧,可总归去尝试了,就是需要那一份看似触手可及的勇气。
这样连篇的浮想着,浑然不知前面的砂星已经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以致于古谐尘差点撞了上去。
古谐尘镇了下心神,不由好奇,顺着砂星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气度不凡,英俊出众的年青男子站在不远处,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却是在那男子身后的白色身影,不知为何,原本平静的心间,突然涌起了一阵阵的不安与烦躁,双眼望去,只见她那张绝色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波澜,平淡无奇,原来那个使她淡淡的心愁的人已经找到了么?
古谐尘心下不由的一阵苦笑,但见砂星面色微微有点古怪,而那不远处的男子道:“砂星师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砂星微微作了一礼,淡淡道:“我要带这个,他去吃早饭。”脸上似乎有一点犹豫,朝后瞥了一眼。
那男子“哦?”一声,随即双眼望向砂星身后的古谐尘,问道:“你伤还要紧吗?现在好像还不便于走动吧,应该多休息几日的。”
古谐尘缓缓转过头来,却望向了男子身后的夜蓝惜,而她此时也正好望了过来,似有征询之意,四目交接,古谐尘似乎有说不出的苦楚,但还是道:“不劳你费心,我已经无碍了。”
男子和砂星皆是一怔,砂星转过头,看着古谐尘,却见他的眼神有点呆滞与空洞,便轻轻推了一下他,古谐尘一晃,似是想起了刚刚自己所说的话,微觉不妥,添道:“只是身上的伤好了差不多了,便随砂大哥出去看看。”
那男子忽然看着古谐尘的眼神变的无比深邃,似是要看穿他的心思,不过片刻,又哈哈一笑,道:“伤好了,就行,只是,你能确定你的伤真的好了?”
古谐尘一愣,不知此话是何意思,晃然道:“伤好了便是好了,怎么,还要让人确定么?”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望向了那肃然的男子。
他像是知道古谐尘存在着疑惑,双手负背,神秘一笑,道:“那么严重的伤,莫说是你,就是像砂星师弟这等功法高超之人,受了如此重伤,也要休息到大半个月,而你,却说受的伤已好,这岂不是让人独生疑惑嘛?”
经他这么一说,夜蓝惜和砂星也不自觉的看向了古谐尘,有担忧,有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怀疑。
古谐尘心下油然升起了一丝愤怒,为何自己的伤就不能好了,当下,也不顾其他,目光闪闪,看着似乎脸上还有淡淡轻视笑意的少门主,大声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证明。”
少门主走上前两步,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只要你把你的左手伸出来就可以了。”
夜蓝惜望着古谐尘,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而她却不知,还有个人却在深深的看着她,那眼神平淡中却透着痛苦,安静中却一阵抽痛。
古谐尘全然不顾二人的异常,毅然伸出了左手,只见少门主微一沉吟,提起右手,反掌一推,一股淡淡的白光从掌心中溢出,直直的射入了古谐尘的左手腕中。
而砂星回过神来,眼见如此,突然一凛,心中惊道:“没想到,少门主的功法竟到了凌虚化元的境界了,当真是匪夷所思。”
不知为何,古谐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夜蓝惜眼见于此,紧走上了几步,对着那少门主轻声叫道:“无涩师哥。”
突然,古谐尘又是一阵痛色,看着少女与那男子并肩站在一起,在荧荧白光的衬托之下,竟有说不出的般配,男的长相英俊不凡,功法超群,女的绝美容颜,这一幕景象竟是深深刺痛了少年的心,原本有着一丝轻言的勇气,想要拿起,但终究还是无力而使。
白光依旧在自己身上不住的穿越,带着丝丝的挑衅,涌进血液,溢进魂魄。
似乎有一股怒气在心下叫嚣着,“啊”,古谐尘左手握成拳,使劲向外一甩,一道白光以迅眼不已掩耳之势反向打回了那名男子。
少门主频频后退,一个翻身,转跃在地,望向古谐尘的眼神是一种不可思议,无法置信,他缓缓摇了摇头。
砂星张大了嘴,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看花了眼,明明是少门主给他搭脉,可为何又被击退了回去。
夜蓝惜眼见无涩似受了伤,忙上前扶住了他,而无涩微一挣脱,沉声道:“很好,很好,你的伤的确已经痊愈了。”
夜蓝惜本来也不大相信,但此刻听无涩这样说来,却又不得不信,心中好自奇怪,眼眸也不自然的望向了对面那个好奇的少年,昨晚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奈,为何今天也同样感到了那双眼中的痛楚,似乎还带着几丝愤怒。
此时,古谐尘却感到一阵眩晕,心里又是十分难受,强自避开了眼,不去看她,可是,有一股无言的酸楚,总是在撞击着自己。
他缓缓抬头,道:“现在我们总该可以去喝酒了吧。”旋寻双眼望向了兀自站在一旁发愣的砂星,似乎是听到“酒”的声音,恍然回过神来,对着古谐尘勉强一笑,然后却又不自主的望了一眼站在少门主旁边的的白衣少女,答道“对,喝酒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嘿嘿,咱们走。”
砂星上前几步,搭在了古谐尘的肩上,两人一晃一晃的走了出去,只是,古谐尘看着砂星的脸上,突然有那么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有着深深的痛楚,他,究竟为了谁?
“喝酒?”夜蓝惜喃喃道,双眉紧紧的拧在一起,眸眼中有着丝丝的疑惑,仿佛还带着隐隐的担忧,望着古谐尘走去的方向。
一路走出,过了几个走廊,眼前顿时豁然一亮,一个大堂,间中摆满了桌椅,古谐尘却越来越是惊疑,这里好熟悉啊,大堂之内,犹见几个小二在不停的吆喝,而掌柜的站在柜台里,正专心致志的打着算盘,时不时抬头,叮嘱旁边的小二几句。
看着这个掌柜的,古谐尘霍然发现,这不就是那天不让自己进来的名家楼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砂星发现古谐尘有点怪怪的,随即推了他一把,道:“怎么了,快走吧,不然没得喝了。”
古谐尘轻轻道了声“嗯”,看着他们好像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并随着砂星出了名家楼,感觉有一阵怪怪的,像是有一种渴望,想要脱离出来,但却又害怕,害怕一复当日。
反复回头望了几眼,这才跟着砂星而去,街上人,过往来去,不胜其多,恬静的脸上总是挂满了日子的充实感,忙碌也是生活的最美的诠释,不管是否能够成功,只要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生活之中,度日如年与度年如日就不会是两种极端,而是思念与情感的相互包容。
巷边,楼阁,人们不停的谈论着什么,脸上一阵惋惜,又仿佛是一阵憎恶,两者表情接替出现在那些人的脸上。
古谐尘似乎还在想着心事,只顾跟着前面的人影走,而砂星却是一脸的淡漠的表情,带着微微的急色,急急的赶路,仿佛此刻只有酒才能一解身上的那种心愁。
随着砂星的左拐右带,两人来到了一排破房子前,古谐尘似是感觉到前面的砂星停了下来,不由的抬起了头,望着前方,这里除了残壁断垣,就只有破房子里面还有个人,远远看去,腿脚像是不灵活,但却还是走来走去,毫不休留,其实也不是什么房子了,四面墙壁两边已是什么都没有了,而其余两边的墙垣也是将就着撑起半堵,也只能算个烂摊子了。
要古谐尘感到奇怪的是,这个烂摊子里面却还有个小茅屋,那个人便在这个里面忙活着,而在外边,还飘扬着一张白布条,只见上面写着:仙傲麦酒。
“连仙人都为之骄傲的酒么”古谐尘心中奇道,突又觉得这话像是太过夸大了吧,这种破烂的地方怎会有这种好酒。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砂星不是说这里的酒好得很么,难道他会不知道。
他在这边想着,而砂星却拉了他一把,朝着里面走了进去,那人眼见有客光临,朝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在古谐尘的身上都留了一下,随即转过了躯壳,问道:“两位客官,是喝酒么?”
砂星上前一步,直道:“你不识得我了,就昨晚,我还到你这里喝酒了呢。”说完,满是期待的看向那人。
那人缓缓转身,对着砂星仔细的看了几眼,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
瞬间,砂星黯了下来,朝着古谐尘瞥了一眼,又整了下衣衫,无奈道:“那好吧,我们喝酒,就喝昨晚的酒,”想了一下,又觉不对,“就你这最好的酒,嘿嘿。”
仿佛一碰到酒,整个人都会不一样了,继而,他向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找什么,随后,又摇了摇头。
古谐尘眼见砂星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对着他说道:“你有事么?”
砂星无奈的看了眼古谐尘,道:“你觉得,这里少了什么?”
古谐尘略带疑惑的扫了这个茅屋一圈,微一沉吟,道:“是没有桌椅。”见砂星微笑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昨晚?”
砂星嘿嘿一笑,强着解释道:“我昨晚太急了,拿着酒就走了,根本没注意这里面的情况,况且当时又黑。”
古谐尘突然脸一扳,反问道:“那你还要叫人家记住你?”说着,直直的望着他。
却见他两手捋了捋衣衫,重重的咳了一声,故作大声道:“好啊,你小子也不看看我这身打扮,”却见古谐尘上下打量了下,皱起眉头,道:“没有什么啊,怎么了?”
“没有什么?”砂星双目奕奕的看着古谐尘,眼神中隐隐带着委屈。
“难道你在这上风镇很受欢迎?”古谐尘半信半疑道,似乎是不可置信。
砂星终于被他打败,微微叹了一口气,才道:“不是我受欢迎,而是我所在的门派。”
“门派?”古谐尘微一楞然,又似是恍然大悟,心自暗道:“无尘门,是了,在这里几乎连小孩子都熟悉无尘门,深知无尘门为天下万民,除妖降魔,谋求和谐太平,而砂星却是无尘门弟子的打扮,想必所有人都应该认识的。”这样想来,应是理所当然,正想开口说话,那卖酒之人拿了两碗酒递了过来,砂星一手接过,闻了闻酒气的香味,那样子活像个酒鬼。半晌,才依依不舍的递了一碗给一旁的古谐尘。
看他这个样子,足是吊足了古谐尘的好奇念头,缓缓接过手,只见碗中之酒微呈褐色,许多气泡从碗底升起,酒面上还有些许的白色汽沫,看上去竟是奇异至极。
眼见砂星已是拿到嘴边,微啜了一口,而后,就是一脸的陶醉,然后,又是眯开了双眼,好奇的望向古谐尘,顿时,好奇成了催促,大概是受不了那种眼神,古谐尘也缓缓的拿起了碗,倒向嘴中,舌觉微苦,慢慢沉入舌尾,还是苦,这一口远不像砂星那样一小口,而是直直把小半碗麦酒饮入了嘴中,苦味愈来愈浓,像是撑不住,只闻“噗”的一声,古谐尘把嘴中之酒全全的吐了出来,快速的跑到了酿酒的地方,想是在寻找着什么。
砂星兀自站在一旁,像是看怪物一样瞪着古谐尘,卖酒之人看着这些,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只见砂星转了回来,痴痴的看着碗中,喃喃道:“怎么还有人不识这种宝贝,唉,要是无尘门也有这种酒就好了啊!”他在那里独言自语,却不知站在不远处的卖酒之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脸色急遽的变成灰败,接着是铁青之色,仿佛怒气连连,充盈那双深沉的眼眸之中。
而后又无声无息,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茅屋里头,从背后看去,孤单的背影,双手已然紧紧的捏成拳。
古谐尘像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走到了砂星的身旁,看着砂星,眼神中透着几分古怪,砂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一脸的惋惜之情,叹道:“这么好的酒,你这么能这样糟蹋,要是不喝,可以给我的。”说着话似是还带着一丝怒气。
古谐尘一怔,“好酒?这么苦也算是好酒?”,右手往他身上一塞,“喏,那你自己喝吧!”说罢,出了这间如废墟的破房。身后依稀传来阵阵“喂,喂,等等我。”砂星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