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吹的天宗掌门煌天的衣襟猎猎飞扬。此刻,在天宗掌门脸上,却是浮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符合的苍老之态。远远望去,一时间却是显得无比陌生。方明盯着他遥看半响,却猛然间发现,煌天的脸庞是如此陌生,话语声更是仿佛自极为遥远的天边传来,声声回荡在耳边,却尽是在漫长时空中回荡的嗡鸣声。陌生、虚假,极不真实,恍如隔世……
显然,此刻有此种感觉之人并非方明一人,不论是台下众多愣愣发神的人修弟子,还是因煌天出现而被打断交手的玉昆仑与天宏两人,所有人脸上都写满迟滞与难以置信之色,看向煌天的目光更是混杂着麻木与质疑。显然,煌天此刻口中宣布之语实在让人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且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天宗掌门的缘故,恐怕早会有人和其倒彩,更出言质疑了。
“轰!”然而便在此时,一股决然大力在天山山底涌起,轰击震颤着着整个天界,天摇地动间,天空中那轮异常明亮的烈日更是被重重鬼气掩盖,再不复先前那般光明!
“鬼修攻来了?我的天,既然鬼修已经攻来,那我们为何还不逃跑,更为什么在这里举行什么狗屁人魔切磋?我四界高层,难道已昏庸至此,连最基本的预判都做不好了吗?”
“如果你不知道实际情形的话,那就闭上你那张臭嘴!先前我四界高层预估鬼修全面入侵天界的时间是十日后,而绝非现在!可眼下,鬼修却明显动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天界外的远古防御提早十日土崩瓦解!眼下形式严峻,我们必须要保持一心,不能再有任何猜疑!”
“不管怎样,鬼修提前入侵已是不争的事实,那眼下,我们究竟是走是留?此刻我四界强者皆已在天界汇聚,究竟该趁此时机与鬼修决一死战,还是徐徐撤退,暂时放弃天界,在后续时日中重新构建驱鬼大计,从长计议?时日无多,两族高层必须要当机立断!”
伴随着天界弥漫而起的鬼气,天山之上的弟子,霎时间便陷入了无尽混乱,愤怒、慌乱与不信任的气息更是在人群中诞生传播,一时间却是让天山一众陷入更为不堪的混乱。不过好在混乱仅仅持续片刻便悄然止息,毕竟此刻在天上上观看试炼之人,乃是四界最为精英的弟子,自然不会像寻常人那边惊慌失措,无比轻易的便会自乱阵脚,盲跟盲从。
“诸位四界弟子,还有前来与我人族共战同一阵营的远古神魔朋友,实在是抱歉,我四界高层错误估计了鬼修的入侵时间,眼下,鬼修却是提前十日对我天宗发动了进攻。此刻,我天界外的远古守卫已然彻底崩溃,粗略估计,距离鬼修彻底入侵,天界全面沦陷只有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先前我人魔高层已然快速达成一致共识,今日尚且不是我们对鬼修发起反攻之日,所以眼下,希望你们能跟随门中前辈自天界徐徐撤退,不要落队,更不要不切实际的妄想和鬼修交手!现在,我肯定你们按照门派列成四队,赶紧跟随门中强者离开吧!”
此刻,煌天口中话语严肃,脸上表情更是无比郑重。不过显然,即便煌天不做任何说明,台下众弟子也能深刻了解事态的严重,是以不过短短瞬间,台下人修弟子便已快速列成四队,在各门高层的指引下井然有序的离去。不过四界高层效率虽高,但远古神魔的效率却是更高,便在四界弟子列队间,他们便已自原地徐徐撤退,化作天边点点黑影。
“他们倒可以一走了之,但我们却要怎么办?天宗既已覆灭,那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将再也没有归属感,难道我们之后的生活,就是在外界漂泊流浪吗?”远古神魔走过不多时,四界弟子便也自天山快速撤退,一时间,天山上只留下寥寥几人,看起来好不冷清。而也直到此时,煌傲天才仿佛看清前路,口中之语,更是少见的悲观了起来。
“哼,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要去外界试炼的?怎么才刚刚应允放行,就又跟条老鼠一样,想要灰溜溜的溜回来了?真是给我丢人!”看到煌傲天脸上显露出的沮丧之态,方明自是微微一笑,随即便想要开口劝解,然而便在其开口前,却早有他人抢先一步开口讥讽。却不是别人,正是煌傲天的父亲煌天。此刻,后者目光却是与方明交织,绽放出满含鼓励的光。
“我,我怎么知道,眼下情况会变得如此糟糕?最起码在我预料中,鬼修入侵时,我的境界应该超脱九跃,抵达临仙的!”此刻,六神无主的煌傲天见到父亲煌天,登时就有了主心骨,眼中慌乱之色更是尽数褪去,脸上却是再度泛起充满自信的笑容。
“那听你话里意思,似乎此刻,你要改变注意,不和方明他们一道离开,而是要随从我天宗迁徙入新的世界了么?”煌天静静的闻到,话语中带有一丝失望,却更有些许期待。
“我,我想……虽然之前我并没有预料到眼下这十万火急的事态,但是此刻,我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我仍然想出去走走,想要见识见识外面的大千世界……新的世界虽好,在你羽翼的庇护下虽然安全,但这却并不是我的人生,我更希望经历一些与先前不同的风雨!”
虽煌天于此地出现,煌傲天心中的惶恐不安之情却是终于退却,双眸中的气息异常安定。且也在此刻,煌傲天却是终于做出了他的选择,虽对未来惶恐,但他却依旧不肯改变初衷。
“离开天界,离开新的世界,脱离天宗的庇佑,傲天,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吗?如果是的话,你这选择,可当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啊!傲天,你真的长大了!”
听到煌傲天略显迟疑的决定,煌天双目微微睁大,目光中充满些许惊与喜,但在一段短暂到不可计量的时间后,煌天表情便又恢复常态,却是对煌傲天微微一笑,口中之语虽有吃惊的味道,但他看向煌傲天的目光却满是欣慰,明显早已料到煌傲天此番决定:“是啊,新的世界虽好,但那里却只是个避风的港湾,宝剑锋从磨砺出,温室中的花朵,是终究不会如野花般华丽绽放的!你既然已做出这个决定,那我就希望你能一直向前走,永远不要回头,将来更不要对此刻的决定感到后悔!好了,我要对你交代的事就这么多,趁着鬼修尚未攻打到天界来,你还是赶紧走吧!不,不是和方明一起,而是和玉昆仑共同离开,方明需要暂时和我独处一小段时间,最后由我来送他离开!”
“那,那爹你的打算呢?在送方明离开后,你应该会顺着那扇只能单向通过的域门,进入到那方新世界吧?”便随着煌天开口出言,在其身后默默站立的玉昆仑霎时间便闪身而出,在对煌天默默作了一揖后,便要转身带煌傲天离开。但是在最后时刻,本已完全转过身去的煌傲天却是再度转过身来,略显迟疑的开口,望向煌天的目光更是饱含忧虑。
“是啊,送你们离开后,我自然也要从这天界离开,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听到煌傲天依依不舍的话语,煌天却是微微一愣,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对煌傲天微微一笑。此刻,煌天的笑容终于不复先前那般严格,不再对煌傲天怒目以对,而是充满慈祥与温和,满含拳拳父爱。在煌天柔和的目光中,方明仿佛看到自己父亲方尽忠的双眸。
“那,那就好!爹,我这就跟玉昆仑师弟走了,您老人家多保重!”此刻,煌天与煌傲天充满款款柔情的目光对视,一时间却是愣在原地,半响后,才略显狼狈的缓过神来。显然,一贯被父亲严厉斥责,更严苛对待的他,却是早已忘记,父亲煌天还有温情的一面。
“走了,都走了,除了你以外,该走的人,都走了!”剑风呼啸,寒风凛冽,不过短短片刻时间,煌傲天便已与玉昆仑一同离开,化作天边微不可察的两记黑点。而再过片刻,这两记黑点都已在天边消失不见。可既便如此,天宗掌门煌天却依旧双眼满含不舍的望向天边,就这样望着,望着,痴痴的凝望着,甚至都不舍得眨眼……
“方明,你看这天界多美,虽被鬼修入侵,但这山河草木依旧柔美如昔。这是昔日无量天帝所创立的世界,更是我天宗生活了千万年的世界。这世界,真美啊!”
无声无息间,方明便将他无比高傲的头颅低下,看向脚下土地的目光已然略微有些湿润。如果说先前,方明对牺牲一词还没有真实体会的话,那此刻,方明却是终于隐隐体悟到了……
“在我如你这般大时,不,还要小,应该是和傲天这般大的时候,我就已是天宗的宗主了,我亲眼看着这片世界成长,壮大,更一笔笔为这个世界勾画着未来的宏伟蓝图,趋生避死,避祸趋福……但是即便我用尽一切手段,却依旧没能扭转这片世界的命运,天界,依旧还是如预言那般,为鬼修所占领,为鬼修所侵,为鬼修所灭,真是悲兮痛兮,呜呼哀哉!”
煌天目光在天界的大好山河上逐一扫过,脸上表情已然悲痛至极。彼时随着煌天充满追忆的话语,天界中充斥的鬼气已然越发浓郁,如果再不离开,方明或许就再也无法离开了。可即便如此,方明也依旧无比镇定,因为方明知道,有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在,自己就不会危险。
“不过也好,说起来,我天宗已然繁荣了千万年,自无量天帝之始,便已为诸界万界中心,即便眼下一朝崩塌,也依旧是诸天万界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如此,一个时辰之后,我在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祖先辈时,心中的内疚之情,才会少上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