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不走,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天宗,不要离开我们的家!”
“哎,真是想不到,天下虽大,万千世界虽然广袤,但除了前方一旦进入就不可回返的神秘世界,居然再也没有我天宗弟子的容身之地。末世来临,四方世界依旧在勾心斗角,不能团结一致,对抗强敌。福兮祸兮,或许此时离开,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吧!”
“虽然准备了千百年,但最终却还是没能想到其他办法,依旧要选择离开么?天界是天宗的根,自远古传承至今,承运无量天帝荣光,为四界之首,历来风光无限。但是自今日后,天宗远遁,天界将再不复昔日胜景。这固然是无奈之举,但却更是我天宗的耻辱!”
不知不觉间,九天玄女早已自方明身边离开,独留方明一人端坐在天宗山之巅,静静看着山下宛如蚂蚁搬家般的长队。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天宗弟子临别前的感慨之语,耳边更是再度萦绕起先前首山长云与师父九天玄女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方明心中五味陈杂,更感到自己肩上压力沉重无比,重逾天山,甚至根本不容许自己多喘上一口气。
首山长云此行,目的是为方明解惑。而也显然,与首山长云一番交谈,方明自是受益匪浅,不仅知道自己潜在之敌,更知道今后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前景霎时间便光明了许多。
但是当然,有些事情方明知道,但有些事情,方明却一点都不了解,无疑,关于葬花仙子之事便属后种情况,不论方明怎样在天宗中打探,旁敲侧击,威逼利诱,有心或是无心,都不能打探出葬花仙子只字片语的讯息,更不知道被结界封印的不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葬花仙子跟随不器仙人修炼,此事固然有一定的可信度,然而若说事情仅仅局限于此,方明是肯定不会相信的。不论从临行前葬花仙子的反常之态,还是之后师父九天玄女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此事都必然不会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而显然,首山长云此番前来,无疑将此事摆到了台面上,最后虽然被特意赶到的九天玄女阻拦,没有对方明吐露真相,但方明却也因之而证实,在葬花仙子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事,且更是方明最为害怕的事。但是很可惜,最后在与九天玄女争吵后,首山长云却是直接服软离开了,显然首山长云已然再次屈服,与天宗高层沆瀣一气,必然不会再告诉方明真相。
首山长云这条路虽然断了,但显然,方明依旧认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且或许经过一番努力,方明能从他口中得出事实真相。这个人不会是葬花仙子的弟弟煌傲天,因为照情况看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必定也不知道事实真相,如方明一样,为天宗高层所隐瞒。
这个人也不会葬花仙子的父亲,天宗掌门煌天,因为显然,此事能够通过,必然首先要得到他的同意,更何况他还是葬花仙子的父亲。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一旦开始,则便再无反悔之理。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一旦做出决定,形式也必然不会再容许他反悔。
这个人更不会是方明的师父九天玄女。因为显然,照前面她与首山长云激烈争执的情形来看,此事必定已被她放在心底,除非事情尘埃落定,又或者中途出什么变故,否则此事九天玄女必然不会再度提起,且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在她口中甚至不会再吐出葬花仙子的名字。
经过今日一事,方明已然了解,葬花仙子一事,自己将再也不会从天宗高层任何一人口中问出真相,或许之前首山长云有告诉自己的打算,但是现在在被九天玄女如此一堵,甚至不惜被其自挑伤疤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情况下,首山长云必定会闭紧自己的嘴巴,不会再对方明吐露一个字,此事过后,首山长云必不会再在方明身边出现,定会彻底消失。
显然,若想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搞清,唯有通过天宗以外的讯息渠道方可。而无巧不巧的是,方明恰好便认识这样的人,他既不是天宗门人,不受天宗高层束缚,但却又必定知道在葬花仙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个人,便是先前与方明在不器峰山相遇之人,九莲。
先前方明在不器峰峰底遇见九莲时,彼时葬花仙子还没有进入不器峰进行所谓的修炼,不器峰外更是远未有结界形成。照此种情形看来,九莲对之后将在葬花仙子身上发生的事,必然不会知晓。且当时九莲一席话语,只是对方明粗略提及了葬花仙子的行迹,并未对她身上可能发生的事另作说明。不过方明却注意到,九莲虽然并未过多提及葬花仙子一事,但他口中之语却表明,他与不器仙人渊源颇深,对不器峰上发生的事更是了如指掌。虽然或许以葬花仙子的实力地位,尚且难入九莲法眼,但个中隐秘,九莲却必定知晓!
是以想到这里,方明才会在天宗山动身,直径动身,前往不器峰。一来去碰碰运气,想要看看在原处究竟能不能再遇见九莲,二则是想要看看一段时间后,不器峰又有什么变化。
虽然九天玄女之前泫然已泣,更是对方明晓以大义,让方明对牺牲之理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可既便如此,方明却还是不改初衷,虽然在九天玄女面前终于安静,保持了她所期望的沉默,但在心底,方明却依旧不愿放弃,因为他深信,葬花仙子必定会在不器峰上等着自己。
“不器峰,不器峰,大道不器,君子不器。所以在某些人看来,牺牲便是必要,也是必须的么?”寒风呼啸,北风苍茫,不过稍一愣神,不器峰便已突兀出现于方明眼前,依旧高耸挺拔,如利剑一般直指苍天,峰外结界更是如往昔般牢固,即便方明身为无量天帝的传人,但却也依旧不能通过峰外结界,依旧遭到不器峰的强烈排斥,不能进入。
“哼,所谓牺牲,不过是披着高尚长袍的肮脏行径罢了!我看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却为何依旧如此幼稚,出言冲弱,引人发笑?”然而便在此时,一个无比悦耳的声音却在方明身后响起,伴随着阵阵清脆响亮的脚步声,明显有人在方明身后向他走来。
“某些牺牲固然是打着幌子的肮脏行径,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人平白丧命,但另有些牺牲却是必须的,尽管会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但却必定会福泽到更多的人,弊大于利。”
听到身后清脆如珠的女声,方明并未感到意外,缓缓转身间,脸上表情甚至未有丝毫变化。其实便在方明赶到不器峰外的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奇异女子的存在。
白衣,白袍,身体周围更是围绕有无尽风雪,丝丝极为奇异的寒冰波动自她身上腾起,向四周快速蔓延。而凡是这女子力量辐射到的地方,都会瞬间为寒冰所覆,积冷成霜。
虽然这陌生女子方明从未见过,身上的力量波动更是无比奇异,与四界修士有着根本性的区别,让方明无从分辨她的来历,但是此刻,她却与方明一般举目,共同抬头,望着身前挺拔入云的不器峰,脸上更是写满无尽恨意,明显与天宗有怨。而再听得这女子口中对牺牲一次的解读,却是明显与方明一样,深受所谓牺牲之苦,为此甚至心生偏执。
“哼,任凭你巧舌如簧,但也不能否定牺牲者所受之苦。而即便事情当真如你所说,牺牲小我,乃是为了成全大我,成全他人,但是在与他人非亲非故的情形下,牺牲者又凭什么为陌生人牺牲,仅仅一锤定音之人实力高强,所做的决定无人可反驳么?”
穿戴苍白的女子愤然出言,便随着她口中不忿之语,天空中却是霎时间刮起了一阵汹涌几乎不可遏制的暴风,风中更是携带有无尽冰霜,却是恰到好处的与这女子的怒气呼应。
“阁下此言差矣,我们共同生活在此方世界,彼此间或许有些陌生,但却均是在此方天地中的生灵,一呼一吸,均休戚相关。今日你为陌生人牺牲,他日陌生人也会为你牺牲。天道循环之下,因果报应,自是屡试不爽,你又何必拘泥于眼前,迟迟不愿放开呢?”
方明眉头一皱,再度出言时,已然不自觉的站到了这女子对面。虽然方明同样不忿于葬花仙子的牺牲,但他自是知道,此种牺牲必定是无比避免的。而且平心而论,如果如时牺牲之人不是葬花仙子,而是门中方明所不认识的其他人,那方明势必会保持沉默,不闻不问。
“哼,真是可笑,说我不愿放开,可你又何尝方开过?同样面对牺牲,我最起码还可以直面自己本心,可是你呢,却依旧在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即便为牺牲所伤,但却依旧在麻木不仁的欺骗自己,真是既可怜又可悲,既愚蠢又可笑!”
然而听到方明的话,这神秘女子却猛然间仰天大笑,口中之语更是无比狂傲,不加丝毫掩饰,但却直直戳入方明内心,让方明心中一痛,但却不知该如何出言反对,最终也只能徐徐长叹,悄然转过身去,无语望着头顶自古不变的青天,满心黯然。
不过显然,方明与这陌生女子乃是偶遇,此番辩论更是偶然,将方明辩论的哑口无声后,这女子却也并未趁胜追击,而是仰天大笑着转身离开。彼时依旧有无尽风雪围绕着她轻盈起舞,溅落在地,自是碎成一地寒霜:“心在中州兮,身在极北。魂归苍天兮,未归其根。吾心有恨,谁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