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却冲不散天山山脚的阴暗，话语虽真，但方明依旧对首山长云心有忌惮。
细细算来，算上几天前方明被首山长云自妖修手上解救一事，方明已经欠了首山长云两次人情。方明怎么也想不到，本应和自己水火不容的情敌首山长云，居然会在自己陷入危难时数次出现，这不仅大大出乎方明的意料，更让他一头雾水，不知道首山长云究竟意欲何为。
“今日之事，听你此番剖析，当真令我疑惑尽去，茅塞顿开……可恕我直言，有些事情，我依旧搞不懂……为何在我已然将葬花仙子自你身边夺走的情形下，在我数次遭遇危险时，你依旧会出面相帮？难道此事你真已不再介意，不再恨我横刀夺爱了么？”
层岩叠嶂的天山在两人身后渐渐远去，唯有头顶一片明月依旧固执相随。彼时方明应首山长云之邀，与其在天界一路闲逛，遍赏沿途风景。虽然事先九天玄女曾经警告过方明，让他在四界杂乱人等尚未离去前不要在天界乱逛，给别有用心之人以任何可趁之机。但是此刻，方明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身边和自己同行的男子，叫做首山长云。
“恨？我当然会恨，但是恨你有用么，恨你就会让葬花仙子回到我的身边么？”
首山长云眉头紧皱，显然没有料到方明会单刀直入，问出如此直接的问题。不过片刻后，首山长云还是平淡出言，虽然言语中充满恨意，但语气却早已回归平淡，波澜不惊：“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很偏执，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人哪怕毁掉也不愿让她离开自己……但我却不一样，我和他们不同，得不到的东西，我会放手，得不到的人，我也会松手任她自由飞翔，并在心中默默祝她幸福……”
“首山长云，你果然和别人很不相同……”听到这里，方明不由轻轻点头，为首山长云如此豁达的胸怀感到无比钦佩。先前在虹山之巅，首山长云对自己出手时，方明本以为他是眼高于顶的天才，更是认准一件事便必然不会松手的偏执狂。但是此刻，听到首山长云吐露心扉，方明这才发现，其实自己心中于他人言语中拼凑出来的首山长云，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每个人都和别人不同，我们要做的，其实是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努力壮大自己，并不改变自己修炼初衷，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轻易为环境所左右……”首山长云对方明轻轻点头，看似无心的对方明出言点拨，不知不觉间，两人间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敌意。
“敢问长云兄，你现在究竟是何境界？出尘、百劫，还是大圣？昔日你逆反入红尘修道时，想来便已突破临仙之境，达到返璞归真的程度了吧？”方明没有顺着首山长云的话语继续聊下去，依旧单刀直入，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出尘、百劫、大圣……三个台阶，三重天地……没错，我此刻确实已超脱临仙之境，达到尘中仙的层次……不过境界，其实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昔年，我曾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与某位大圣境界的古佛交手而不落下风……天时地利人和，交手时有诸多因素能够干扰到最后的结果，与其执拗于境界，倒不如放宽心态，发掘本我的独特力量……”
首山长云不疾不徐的从容回复道，话语依旧平淡隐晦，没有告之方明此刻他所处的真实境界。不过既便如此，方明也能从他话语隐隐推断而处，他的境界，最起码也是百劫之境。而如果再以他话语中的昔年两字推断，此刻首山长云的境界，便是大圣之境也不为过！
“多些师兄指点，师弟受教了！”听到这里，方明正襟危立，却是对首山长云无比虔诚的鞠了一躬以示感谢。首山长云的教导却与九天玄女有很大不同。师父九天玄女的教诲固然重要，但更主张循环渐进，有些事情更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会告诉方明。然而首山长云不同，他与方明乃是同一辈分，相同辈分的人交往虽然与师道传递不同，但同样不可或缺。
“嗯，你知道就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这些东西我即便不告诉你，九天玄女师叔也不会对你隐瞒的。眼下师叔之所以没有同你挑明，不过是担忧你境界低微，告诉你太多有关强者的讯息，只会让你更为焦急而已……老一辈人就是这样，你不要误会……”
然而在解释完后，首山长云却旋即将话头一转，为九天玄女说起话来。显然，首山长云并不想夺得九天玄女的风头，更不想让方明因此而心生误会，对九天玄女有任何怨言。
“师兄你言重了，师恩如山，师父她虽然并没有对我提过临仙之后的种种宏大境界，但她却帮我将修炼根基打实，让我前路因之而更为宽阔，我怎么会因此而埋怨她老人家呢？”
方明对首山长云轻轻点头，话语虽然平淡，但却句句发自肺腑。
“能理解你师父的苦衷就好，当年在我身上也曾发生类似之事，但当时的我却心高气傲，年少轻狂，丝毫不懂得体谅师父的苦心。而到最后，等我终于明白师父的舐犊深情时，他却早已不在了……”第一次，首山长云脸上显露出了无比深痛的哀愁。
“不过当然，想来即便当年我年幼无知，尚不懂事，但师父也必定不会怪罪于我的……师如父母，他们永远都不会计较我们无礼与缺失，永远都会为我们着想……方明，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九天玄女师叔发生了误会的话，你一定要深思熟虑后再行动，不要轻率出口伤人，更不要做出某些极为不理智的行为，知道了吗？”
讲到这里，首山长云却突然间将话题一转，转到九天玄女与方明师徒两人身上，一时间倒是让方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即便如此，方明依旧礼节性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听说你不准备与我天宗众人撤离到新世界，而是想要在红尘与诸多小世界间闯荡，且还要带上煌傲天这个蛮小子，此事可为真？”得到方明郑重其事的承诺回答，首山长云自是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他却又将话题扯远，跳到了方明的私事上。
“是的，我之所以不愿和天宗一同离去，是因为我尘缘未了，还有许多事在红尘中等着我去做，我不能视若无睹，更不能一走了之……”方明轻轻吐气，回复的无比从容。
“那既然这样，我就只能祝你一路好运了！不过我自是要再额外提醒你一句，天宗举门搬迁后，这片天地中你就没有了靠山，所以今后你在红尘与众多小世界中闯荡时，一定要分外小心。另外，如果你行事失败，导致这片天地没有你的藏身之所，我建议你不妨还是先暂时回天宗大本营，那片天地虽然一经进入便不可逆转，从那里回返至此方世界需要千年时间，但对于我们修士来讲，区区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懂吗？”
不过短短片刻间，首山长云便多次出言之点，不仅让方明懂得天下大势，更是仿佛洞察了方明诸多无比疯狂的行为般出言提醒，示意方明事情不可为时要勇于放弃。未成功先言败，此事说起来也当真有些晦气的味道，然而方明却是知道，正是因为连最为晦气，最失败的情形都能预料到，首山长云才能攀爬至此刻如此耀眼的高度。失败，其实并不是耻辱。
“这个也请师兄放心，我历来便没有正常人的荣辱感，一旦事不可为，我自然会在第一时间撤退，名誉于我如浮云，我不会为了什么事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此番交谈前，即便方明性命为首山长云所救，但方明却依旧对首山长云心存芥蒂。然而此番交谈后，方明却对首山长云再无偏见，心中更是对他涌起一股钦佩之情。不仅钦佩首山长云高超实力与缜密的思维，更为他无微不至为自己着想的行为而感动。
“那就好，那就好……”首山长云对方明轻轻点头，不知不觉间，脸上又泛起让人倍感安定的笑容：“这些天来，想来道界、西昆仑与魔土，甚至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应该都有和你频繁见面，想让你在红尘中游历时投靠他们的势力吧？”
“是的，而且来的人都是相识之人，即便我有拒绝之意，但也不能开口直接拒绝……”
彼时方明与首山长云一同走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一轮无比皎洁的明月正倒映在江底，伴随着几尾美丽异常的小鱼，景色当真美不胜收。此刻，与首山长云并肩在江边散步，方明心中却是突然升起一股别样的温暖。方明无比清晰的记得，在他年幼时，便经常与兄长方越共同在月夜下散步，也正是在兄长口中，方明才知道自己和他人一般，还有个的母亲。
“不同意，也不拒绝，这种态度就很好……”听到方明的回复，首山长云却是在第一时间轻轻点头，示意方明做的很对：“这四股势力虽然庞大，但其中暗涌涌动，个中势力更是错根盘结，没有任何一个势力与无量天帝有直接关联。如果你因为某个人的缘故而冒然加入某个势力，则其三个势力势必会视你如眼中钉，之后更会有过激手段加诸到你身上……”
“你应该做的，是与诸方势力保持暧昧之态，不要轻易倒向任何一方势力，也不要和任何一方势力翻脸……如此一来，你才可以如鱼得水的借助各个势力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