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如此,想来让你跟我离去,你必然没有丝毫异议。不过在你走之前,我劝你还是好好和家族中人道别。因为据我所知,一旦你进入天宗所在的神秘世界,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回归了。”然而就在方明在脑海中构建未来的美好画面时,原太一却突然间在旁冷静出言,霎时间就让方明愣在原地,片刻不知所措。
得了原太一这句提醒,方明才终于想起,纯阳之境乃是世俗红尘所能容纳的极限,如果再系想往上修炼,则势必要进入这些凌驾于红尘之上的世界方可。而在这些世界修行后,更不能再踏入红尘半步,因为届时修士体内的仙气会与红尘之中的凡俗之气相互排斥,强行下界不仅会苦不堪言,最后的下场更是会无比悲惨。
所以现在摆在方明面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方明如果想要追求无上的力量,想要将本身缺陷恢复,就要告别尘世,告别纯阳天宗,告别方家。远远的超脱红尘,更是至死也不能还乡!
虽然看起来,此种抉择很让方明危难,但方明却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就算自己的身体没有遭到重创,自己不去寻求恢复直发,就算是单纯的为了让自己更加强大,方明也会离开。但方明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让自己猝不提防。
但是方明旋即就笑了,因为他想起了方蝶曾经说过的话:“怪不得方蝶刚才说,自此一役,方家便再也没有我将来的足迹。先前我还以为这是我被拜火教幽禁终生的缘故,但是现在看来,这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为力量,这才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深秋之日,秋高气爽,恰是送行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分离,即便方明早知有此一天,但此刻却也感到自己没有丝毫心理准备,更不知道自己在离去之前,究竟要嘱托什么。
“大哥,我们方家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上纯阳天宗求助,或者去天玄门麻烦小妹。大哥你的能力,我们兄弟姐妹心里都很清楚,也很放心,相信我们方家在你统筹管理之下,必然会有一飞冲天之日!”
方明重重握住兄长方越那无比粗糙的大手,心中突然间充满无尽伤感。长兄如父,自小到大,方越都对方明无比严格,脾气更是极端暴躁,方明只要犯一点小错,方越都会毫不留情的将方明痛打一顿。是以说起来,在方明的诸多兄弟姐妹中,方明最怕的便是自己这位兄长,也和方越的距离保持的最远,有时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但方明二世为人,现在的他经历过无数风雨,早已了解兄长对自己的殷切期望与良苦用心,心中只有感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兄长再怎么愤怒与斥骂,在自己遭遇危险之时,他依旧会第一个挺身而出,正如方才遭遇拜火教时那样。
“好好好,你就放心的走吧,方家有我,我一定会让我们方家人的路越走越宽的!”
危险过去,方越的表情又变得郑重严肃。不过此刻,他严肃的表情却略显萧瑟,表现出无限忧愁。就在刚才,方明已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方越知道,只要此刻方明离去,今后兄弟二人,将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二姐三哥那边,请大哥带我问个好,还有小妹……如果可以,大哥就帮我向她道个歉,帮这丫头解解心结,让她以后有事没事常回来看看,毕竟是亲人……”
二世为人,方明感慨颇多,不过最让他放在心上的,显然莫过于方家这份浓浓的亲情。前世,方家在方明年纪轻轻时就已惨遭灭门,方明尚未感受到亲情,反哺自己的亲人,这无疑成为方明一辈子的遗憾。不过好在方明又活出了第二世,而便在这第二世,方明终于力挽狂澜,将这份感情留住,再转头间,方明真是不胜唏嘘,感慨颇多。
“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了……其实这样也不错,说起来,你小子还是我方家这些年来,第一个修到仙人高度的强者。以后你即便到另外一个世界,也要好好修行,勤奋努力,说不定后世,我方家弟子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方越平日里一贯寡言少语,但此刻却罕见地露出了自己温情的一面。仅仅几句话间,便将兄长对弟弟的关心轻轻吐露,让方明为之动容。不过也仅仅在几句絮叨之后,方越就又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收起,催促方明上路。
“那我走了,大哥你多保重,照顾好小蝶!”掌门原太一的背影在庭院外隐约出现,发出无声的催促。方明心中虽然有诸多不舍,但也明白,是自己离开的时候。
微风轻扬,云卷云舒,原太一转过头,对方越微微点头致意,接着便将自己长袖扬起,道袍拂动之间,方明与原太一的身形霎时间消失不见。庭院中微微有风吹过,却未曾留下一丝痕迹。方越似有所感将头仰起,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边那几乎淡不可见的黑点,嘴角却是一阵抽动,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爹爹,四叔就这样走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方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无比忧伤的眨动,明显感受到了远朝她这个年纪所能承受与理解的离别之苦。
“是啊,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他了,不过你却可以,只要你努力修炼,在未来某天,你一定会和你四叔见面的!”方越将目光收回,接着轻轻抱起方蝶转身离开,脚步大跨,未有丝毫拖泥带水,因为方越很清楚的记得,因为和拜火教冲突的缘故,朝廷收到了很多奏折,如错此刻他不赶紧回去批阅,恐怕今晚都别想睡觉。
哪怕是再亲密的人都有分离的一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是无法割舍的。
“怎么,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你还在想你的家人呢?”方明与原太一御空同行,风在方明所坐的轮椅下形成一方云翳,将方明团团护卫,让他不至于从半空中落下。
同行一路至今,原太一已然看的清楚,方明人虽然跟自己走了,但是他的心却依旧留在方家,徘徊着不肯离开。
“是啊,即便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方明将沉思的目光收回,再看向原太一时,目光之中却是满含歉疚。
“没事,时间会淡化一切。你要知道,你毕竟和他们不同,百年之后,他们就会重归黄土,但你却不同,修炼有成之后,你甚至可以万世不灭。家虽好,亲情虽然温暖,但这毕竟不长久,更不是你的归处。”原太一静静开口开导,言语无比理智,饱含过来人的沧桑。
“是,掌门教训的是,我一定会将这份感情好好收起,不让它干扰到我的修行。”方明耳聪目明,根本不用深思就领会了掌门原太一的苦心。
“嗯,这样最好,毕竟前面还有一处难关在等着你。如果你现在一直分心他顾,等等情况或许会有些失控。”原太一轻轻叹息,略含一丝对方明的歉疚。
“难关,还有什么难关,难道说在我进入天宗的小世界之前,还有什么阻碍不成?”方明听到原太一的话,心中顿感一沉。其实说起来,方明平日里最不畏惧的,便是磨难与挑战,但是此刻的他实力尽废,身体更是残缺到极致,实在是无法再承受一丝风雨。
“阻碍倒是没有,但恐怕会多一些坎坷,额外会有一些考验。我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住……”原太一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便将实情从容道来。
原来纯阳老祖临终时,曾将方明托付与天宗中交往深厚之人,希望能为方明开辟出一条坚实稳固的前路。
但是此时的情况较之先前却发生了改变,据说天宗内发生某些异动,导致此次天宗招纳弟子变得透明且严格,不再由拜火老祖故交随意选择,而改为更加透明、更加严格的筛选方法。
“那既然情况已经发生如此改变,我再前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方明听了原太一的解释,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可不认为以自己此刻的状态,能够通过这次试炼。不仅如此,方明更是以为自己此刻前去,不过是自取其辱,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方明,你怎么变得如此消极懦弱,你还是昔日那个力战九婴,胸怀壮志的纯阳天宗弟子么?”原太一看到方明一脸自暴自弃的目光,登时厉声怒喝了起来:“方明我不妨告诉你,为了争取到你这份参加试炼的名额,我纯阳天宗甚至不惜将今后百年的试炼名额尽数取消,只为成全你一人,你觉得你此刻的态度,对得起我纯阳天宗满门弟子么?对得起纯阳老祖对你的殷切期望么?”
“掌门,对不起,我失态了。”方明看到原太一凌厉的目光,登时反应过来,连连低头认错,然而心中,却感动的尽是温暖。方明怎么也想不到,纯阳天宗居然会为自己放弃这么多。
“没有关系,只要你此次试炼成功,进入天宗,那以后的道路自然是越走越宽,我纯阳天宗自然也跟着沾光。”原太一看到方明重新恢复坚毅的脸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无比温和的补充道:“其实我早就和纯阳老祖前辈的故交商量过了,你如今的状况虽然不太好,但也未必就不能通过此次试炼。试炼试炼,最重要的目的是考核出修士的天赋,又不是看你此刻的状态。你的机会,依旧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