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雪卿姐姐!”苏雪卿只见一个绿裳女子从里边奔出。
浓翠小脸苍白,眼里含着泪光,“雪卿姐姐……”浓翠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不甚白皙的手上殷虹的血渍触目惊心。
“娘……”苏雪卿一惊,猛的朝苏夫人的房里冲去。
还未进门苏雪卿便听见里边哭声一片。
“夫人!夫人!”
“如君……”
苏雪卿推开门走进去,却见李嬷嬷,忍冬归在苏夫人窗前,哭成了一片,而苏胜年则坐在苏夫人床头搂着苏夫人,一声声的唤着如君。
苏雪卿一步一步的缓缓走了进去,眼眶里涌出一股热流慢慢的顺着眼角滑落。
“娘……”苏雪卿走上前,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苏胜年怀里那形如枯槁的人。
苏夫人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见到苏雪卿后动了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雪卿上前抓住她的手,附耳在她嘴边,“娘,你要说什么?”
“照……照……顾……”
苏夫人低微的声音如同喘息,苏雪卿泪光闪动闭上眼睛狠狠的点头,“我发誓,今生今世照顾苏雪婉和浓翠。”
苏夫人扯着苏雪卿的手颤颤巍巍道:“念……念初……”
苏雪卿咬牙,“我……”我做不到,娘,我做不到啊……可是望着苏夫人眼里的希冀一点点黯淡下去,苏雪卿终是终是不忍,微微点头道:“好,还有程念初。”
苏夫人这才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整间房里都弥漫着一股悲伤。
苏雪婉被凤泽带来,哭着扑上前将苏雪卿推开,猛的伏在苏夫人怀里,“呜呜……娘……娘!”
浓翠也搂着苏夫人的胳膊哭着,剪秋忍冬上前围在苏夫人床边,苏雪卿远远的被挤开想个局外人局促的立在一旁。
“娘……娘,你怎么能走,你走了婉儿怎么办?念初哥哥怎么办?呜呜……”苏雪婉哭得悲怆。
苏雪卿喉头滚动,原想提醒苏雪婉让她不要压着苏夫人,但是却说不出。苏夫人终是慢慢的便失去了呼吸。
“如君……”一声悲鸣,苏胜年将苏夫人紧紧搂住,眼角滑过两行清泪。
苏雪卿望着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眼中泪水打转,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呵呵……婉儿……浓翠……程念初……呵呵……娘,十五年母子情,雪卿在你心里难道就不算你的孩子?你放不下婉儿,放不下浓翠,甚至……放不下程念初,可是我呢?
见苏雪卿走出来,青空忙一把将苏雪卿扶住,满是心疼道:“小姐。”
“走吧。”
苏夫人的葬礼没有在药王谷举行,正好饥荒已过,苏胜年便下令苏家全府迁回了金陵城。
苏夫人的灵柩从药王谷出发回金陵的那一日,天空一片银灰色,不久便扬扬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苏雪婉与浓翠两个穿着孝衣一边一个立于苏夫人的灵柩边,抛洒着纸钱,边哭边走,苏雪卿却面无表情远远的跟在后头。
苏胜年因为太过悲伤病了过去,躺在与灵柩并行的马车里。
苏胜年与苏夫人一向一起用餐,苏雪婉下毒自然也让苏胜年中了毒,只是苏胜年经常会不再家,身子又比苏夫人健壮这才没有毒发,现在在失妻的打击下又害了风寒,这才引起身子里的绕骨柔发作起来。
苏雪卿早知道苏胜年也中了绕骨柔的毒,因为怕自己说出来会让所有人都跟着担心,于是便选择了沉默。
白寻穿着一身素袍落后苏雪卿一步跟在她后边,不时伸出手拂去落在苏雪卿肩上的雪花。
从药王谷步行至金陵城要两天的时间,这一路又因为大雪封路很不好走,走了一黄昏时分苏家便暂时在途中的一家客栈落宿。
因为是一家小客栈,又有别的客人,苏夫人的灵柩不得不暂停在客栈外边的小柴房里。
苏雪卿给苏胜年开的药里边加了安神宁心的药,因此到达客栈之后苏胜年早早的便睡了过去。
苏雪婉与浓翠因体力不支也回了房休息,原本李嬷嬷要守灵的,只是却也因为年纪大了又伤心忙碌了一日也精神不济只得回来房休息。
柴房里便只剩剪秋,迎春,忍冬三个守灵,半夜苏雪卿独自走出了房门,缓步走到苏夫人停灵的柴房,将迎春她们三个打发走,苏雪卿跪着替苏夫人灵前的长生灯添了香油,又将灵柩上的落雪拂拭干净。
凝视良久,苏雪卿伸出手抱着那棺材,缓缓将脸贴在冰冷的棺材上,呢喃道:“娘……自从浓翠的事情之后咱们娘俩还还未好好说过话。”
“娘,您说您原谅了我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怕我会恨,会伤害婉儿……你根本不想原谅我对吗?”
“娘……其实您不用勉强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婉儿和浓翠的,即使……我不是你的孩子,娘,其实你恨我对吗?因为我的存在又一次证明了爹爹对你的背叛,您原本美满幸福的婚姻变成了一场骗局……”
“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样我便有资格悲伤有资格为你落泪,可惜我不是……不仅不是,甚至我的存在成了你的伤痛,所以你即使离开,我也只能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因为就像婉儿说的,轮不到我来猫哭耗子。”
冷冰冰的灵柩像块寒冰,苏雪卿贴在上边的脸渐渐木了起来,眼泪悄无声音的顺着鼻尖淌下……因为一日的大雪,整个世界都一片苍茫的白色,原本漆黑的夜因为地上的雪也显得明亮起来。
苏雪卿低声诉说着,天空又渐渐飘起了雪花,苏雪卿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身后一阵低沉的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转身一看只见白寻披着一件白狐披风,手指在陶陨上翻飞,悲怆而又倔强的陨声传出,在漫天的飞雪里飘荡出很远。
苏雪卿望着立在雪地里吹郧的白寻微微弯起嘴角,“墨玉,谢谢……”
苏雪卿站了一夜,白寻便也默默的陪了她一夜。不停的给她吹着陨无声的安慰着她,天微微亮时,苏雪卿这才缓步走出了柴房。
在落雪中站了一夜的白寻已经宛如一尊雪人,肩上,头顶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墨玉,谢谢。”
见苏雪卿走出来,白寻才放下陶陨朝苏雪卿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雪卿,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白寻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他这么一笑便像是冰雪初融,透着暖意。
苏雪卿眼中一酸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客栈里的人渐渐的都起了身,苏雪婉的声音传出,苏雪卿为了避免尴尬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苏府,因为苏胜年病了,李嬷嬷身子也不好,苏通要照顾两个病人抽不开身,苏雪婉又从未管过家,这丧礼便只能由苏雪卿一手操持。
将讣告发了出去后苏雪卿便找来了苏家所有的下人,“明日便是便是祭拜之时,我不希望出半点岔子,你们的职责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那好,明日若是出了事,出在哪个部分我便只找负责那个部分的管事。好了,都下去吧。”
待那些下人离开,苏雪卿掩嘴咳嗽了几声,青空端了热茶给她,“小姐,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我还要去查看一番。”苏雪卿饮了口茶,“白少爷可还好?”
“吃了小姐的药已经好了很多了,小姐您也感染了风寒,也需要休养了。”
苏雪卿摆了摆手,“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望着苏雪卿消瘦的背影青空叹息了一声。
次日,苏府满门素缟在大雪里显得格外凄凉,从辰时起便有人陆陆续续来吊唁,苏雪卿领着浓翠与苏雪婉跪在苏夫人灵前磕头回礼。
苏府今日宁静得可怕,来吊唁之人吊唁完毕便会有下人来将他们领入席中,天大亮时,萧千然便独自前来,认认真真在苏夫人灵前拜了三拜,随后望着苏雪卿,见她神色漠然眼神空洞,良久叹息一声,“节哀。”
也不理会前来引他入席的丫鬟,直径走出了苏府,苏雪卿垂下眼睑,却未还礼。
苏夫人头七那日,在苏胜年的要求下,苏雪卿将程念初从药王谷接来为苏夫人送行,苏雪婉一直立在程念初身边愤愤的瞪着苏雪卿,却不敢多言。
这几日金陵的权贵世家基本上都上了苏家吊唁,而且来的都是主子,每次吊唁完毕都会单独与苏雪卿说一声节哀顺变,苏府从前与金陵的权贵世家并未有过多来往,这次他们纷纷上门吊唁。
苏雪婉就算在蠢也知道都是冲着苏雪卿的面子来的,程念初瘦了很多,跪在苏夫人灵前掉了许久的泪,苏雪婉一直陪着他,安慰道:“念初哥哥你身子还有病,莫伤心了,娘不希望看到你这般的。”
“念初哥哥,你若是想哭便靠着婉儿的肩头哭吧,不像某些人到现在为止都不见掉一滴眼泪,真是狼心狗肺。”
对于苏雪婉愤愤不平的眼神和话语,苏雪卿置若罔闻朝身后的龙池吩咐道:“一个时辰后将程念初带回药王谷。”说罢缓缓转身回了房。
既然已经答应了娘不伤害程念初,那就将他禁于药王谷,囚禁至死吧。
“苏雪卿!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雪婉在苏雪卿身后叫嚣着,苏雪卿却毫不理会,撑着伞走进漫天大雪中……刚回到卿园,苏雪卿便看见积雪满满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身形修长落拓,一身白衣胜雪,黑发用金线束于脑后,宛若泼墨。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那人回过头微微一笑,凤眸闪烁,樱色红唇宛若罂粟,立在雪里如同冰雪中的妖魔。
“嗯。”苏雪卿走上前,将一侧石凳上的积雪佛开坐了下来。
萧千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女孩子不要坐这么冰冷的石椅。”
苏雪卿也不反抗,就这么靠在萧千然怀里,许久,轻声道:“你手里有素心果是吗?”
萧千然一挑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东阳王世子生来便有心疾,皇帝与太子搜罗了全天下治心疾的药材送往东王王府,而昆仑山三百年才开花结果的素心果便是治心疾的圣药,听说一年前有昆仑人进贡了三枚素心果,除了皇太后吃了一枚,其余两枚都送进了东阳王府。”
“是,我有。”
萧千然微微一笑,“只是你要先告诉我,你要素心果做什么?”
苏雪卿垂下眼眸,“解毒。”
“素心果我可以给你,但是有一个条件。”萧千然挑眉道。
“什么条件?”
萧千然凝视着苏雪卿,许久,薄唇微启,“嫁给我。”
“什么!”苏雪卿猛地站起身来,“不行!”
“那素心果你是决计得不到的。”萧千然冷冷一笑,“世界上素心果只有一枚了,就在我手里,你仔细想想。”说罢脚下轻轻一点脚尖跃身而去。
苏雪卿望着他离开,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嫁人?”
“小姐,药好了。”青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上前来,“你的风寒越来越重了,快些喝了。”
“苏神医,呵呵……”
说罢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青空,老爷的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