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王府。
蜀郡王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悬于书房一侧的一副西北区的地图,神色莫测。
宫里头的那位据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命不久矣,其下的几位皇子要么是不成气候,要么就死的比他爹还早。
算下来唯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只有二皇子萧坤了,但又有传言说萧坤是个断袖,放着各地献上来的大把美人不要,偏偏对一个似乎身有残疾的男人一往情深。
这样的皇子,朝臣们能否接受是一说,若是他没有子嗣,萧那一脉岂不是得绝种了?
到那时候,这萧氏的大好江山,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而且他辛苦筹划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
所以,他绝不会让那萧坤坐上皇位。
提了桌边的酒壶倒上满满一杯,蜀郡王仰头一口喝下,辛辣又带有浓浓苦味的酒入喉,刺激过后,酒香让人回味无穷。
眯着眼睛细细享受了一把这地方贡酒,蜀郡王将酒杯放下,起身看向那副地图。
越看,神色愈是深沉。
西北的守将原本已经被他说动,结果被那萧千然毫无理由的将之下令处死,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因此功亏一篑。
没奈何,又只能重新布置。
想到这个就有气!蜀郡王狠狠地拍了一板桌子,目露凶光,天晓得他这会儿恨不得杀了萧千然。
那个该死的摄政王,没想到比他爹萧刃山还难对付!
是了,那萧千然也是他登位途中的一大阻碍,其威胁程度甚至比那只会游山玩水的萧坤更甚。
在心中将萧千然的危险程度提升了几个级别,蜀郡王目光下移,看到的是紧邻边界的宁国和天耀。
看到这两个邻国,蜀郡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嘿嘿一笑,这萧千然说精明比鬼还精明,说蠢倒是也比猪还蠢!莫名其妙弄死那些个边境的守将,不过那些个人死了也好,虽说没来得及用上,但也阴差阳错的给了他机会。
恐怕没有人知道,借着军职空缺守将不满人心浮动,他在极偶然的条件下与那两国之人搭上了线。
有意无意的试探之后,那两国也给出了相同的答复。
同意助他登位,但提出条件不同。
天耀的条件是,在帮他们找出潜伏在大魏的前天耀国师相氿和太子蒙奇,能活捉最好,不然也得就地杀之,交回头颅,此为其一。
其二,割西澜平原数千里地作为谢礼。
西澜平原,蜀郡王冷笑,天耀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西澜平原算得上大魏土地最肥沃的几处之一,产出的粮食供应了整个大魏国库粮仓的六分之一,供应全国上下数百万百姓,若是自己轻而易举的将这样的肥田送出去,再加上今年黄河沿岸地区发大水,那片区域今年都是颗粒无收,这样产粮大区一下失了两个,还要赈灾……
这样下去,不用程念初去煽动,那些灾民就会自发组织起来起义了,到时候自己就算夺得了江山只怕那位置也坐不稳。
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在那时候,他屁股下的那个皇位将变的烫手至极,大魏一****,一直守在边界冷眼旁观的天耀和宁国不用想都会大举挥兵南下。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谋划来的江山就这样拱手让人,蜀郡王眼睛眯了眯,恐怕与天耀的谈判还得先放一放。
还有宁国也有意与他结盟呢。
相对于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位,又好大喜功又不自量力的天耀皇帝,他更倾向于与诚意摆的十足的宁国合作。
虽说宁国的要求也是割地,但他要得不过是北方四州,相较于西澜平原而言,那是些极为普通的土地,那里的粮食也算不得高产,顶多能自给自足而已。
水源嘛,倒也还算是充足。
蜀郡王翻开一本《大魏民生录》,在找到西北一篇时,在上面看到了北方四州。
蜀郡王伸手敲了敲那片地域,都是森林的集中地带啊。
看到这里,蜀郡王完全放了心,宁国是以铁骑骁勇善战的国家,那里的人们偏爱吃牛羊肉,刚开始他还怕那地方适宜牧草的种植,那样反而给他们提供了粮源,既然是森林,对于游牧的宁国来说,这无疑就是鸡肋。
合上书,蜀郡王思量了许久,再看了看那副地图,正当他心中两种决定剧烈交锋时,一阵黑风卷过。
“禀王爷,程念初自海淮传回了消息。”
海淮!
“说!”他今夜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蜀郡王正襟危坐,等着下文。
“辛不辱使命,六大县长已策反其四,余下当杀之;三大州长中程黄二位太守已答应调动驻军助我们起事,至于最后的那位李太守……”
蜀郡王与各路暗线之间的消息传递都是挑最值得信任的人口口相传,且得知消息的无一不是蜀郡王亲自训练出的死士,以特定的手法加以控制,这样才能放心。
一旦落入敌手,立时自尽。
且一次得知消息的人数不定。
这也是萧坤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准确证据的最主要原因。
而得知消息的眼前这位是不同时出发,但却仅存的一位信使。
“所以,程念初问您,这位李太守,您打算如何处置?”将消息一一上报,黑衣人静等回复。
李太守。
蜀郡王想了想,珲州李氏一门精忠为国,世代专出体恤百姓民生的栋梁之才,在珲州,可能有人不知道这大魏的皇帝是谁,但绝对没人不知道珲州的父母官是李安。
在百姓们心中近乎于圣人的李安一出事,很可能引起他们的反弹,到时候别弄巧成拙了。
可不杀的话,按照李安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的决定的。
甚至还有可能阻碍他的计划,比如向上汇报之类的。
真是麻烦!
李安,李安……
蜀郡王敲击着桌面,双目深沉,回想着关于李安这个人的一些生平事迹。
他这一生都在为了这一天做准备,他曾经搜集过各大州府之长的信息,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李安为人温良,二十岁及第,官场沉浮数十载,处事游刃有余,不慕权贵,不爱金银,杜绝美色,孝敬父母……
真是各方面都无懈可击的一个人啊。
想拿住他受贿之类的把柄的蜀郡王放弃了,既然这方面不行,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把信息从头到尾再过一遍,蜀郡王很快有了主意,“告诉程念初,将李安的父母妻子尽数扣住,不要下手,软禁即可,注意做得干净些,不能走露半点风声。”
“是!”
“还有,尽快做好准备,我这边一动手,他那边就得跟上。”
“是。”
蜀郡王顿了顿,皱着眉头补充道:“将他给我看紧点,要是一有异动,当即上报。”
即便程念初已通过他各种各样的考量成了他的左臂右膀,甚至自己已经将他收为义子封为蜀郡王世子,但毕竟人心隔肚皮,再说这兹体事大,容不得一点闪失。
“是。”
“这是这个月的药,你看着办吧,表现的好就多下点,表现不好……”蜀郡王漠然道,“那就不要给了。”
“是。”即便听命多年,在接药的那一刻,黑衣人的身子还是有一瞬间的僵硬。
“下去吧。”
信使走后,蜀郡王又坐回椅子上,静等下一拨人。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
程念初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算是不错,蜀郡王的心情也略微好了些,另一个下属比约定的时间慢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赶到也没发火,只一边描画着一副未完成的工笔花鸟图,一边听他汇报。
“密州太守数日前已经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将在明日夜间抵达蜀郡。”跑得气喘吁吁的信使因为害怕的缘故大气也不敢喘,只颤悠悠的将怀里护得死死的密函递上。
“唔,辛苦了。”蜀郡王看也不看那封密函,只恍若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们遇到了埋伏?”
身上的血腥味儿真浓。
怕污了那幅画,蜀郡王将画挪远了些。
这段时日忙,答应了的好不容易才寻到时间兑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望着那副半成品,蜀郡王冷峻的眉宇中难得一见的泛出一丝温柔的神色。
“是,王爷神算,我们受命去接应时,突然有数十位黑衣人与我们对上,不仅如此,还有弓箭手,弟兄们本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在弓箭手的射杀下损失惨重……”
即使现在来回想当时突围时的场景,那信使依旧心有余悸,声音里带着几丝紧涩。
“知道是些什么人么?”蜀郡王放下笔,观摩了一会儿那副画,淡淡的问道。
他培养死士的时候曾经各地的武功路数都让他们有所了解,若是能在交手过程中寻出些蛛丝马迹的线索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约莫似……似经过正规训练的暗卫。”信使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
经过正规训练的暗卫!
蜀郡王心头一凛,不知为何,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规训练,莫不是皇家秘而不宣的那支护卫队?
有人调用了那支队伍吗?
是谁?
萧千然?
不对,他没那个资格,也寻不到被萧珺藏的死死的那块牌子。
萧坤?
那个断袖皇子倒是有资格调也有可能用那只护卫队的人选之一。
可他昨日才得到的消息,萧坤还在郑郡忙着救灾啊!怎么可能这会儿就跑到了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