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卿正在闭目养神,外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不一会儿青空便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谢紫韵今日穿着一身正红宫装,嘴角带着笑意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光芒,“雪卿。”
“你怎么来了?”苏雪卿疑惑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我呀是特地来感谢你的。”谢紫韵肤色白里透红,整个人像水蜜桃一般水灵,虽穿了宫装可是鞋子却是千层底的绣花鞋,行动间隐约可见她的小心翼翼。
苏雪卿上下打量了谢紫韵一眼,随即道:“看出来了。”
谢紫韵脸一红,“多亏了你。”若不是苏雪卿替自己打理身子,只怕自己这辈子都怀不上孕了。
看着谢紫韵这般苏雪卿心中却满是叹息,迟疑许久还是道:“原本你这身子少不得要调理三年才适合怀孕,你现在有了身孕我倒不知道该恭喜还是担忧。”
谢紫韵一愣,有些紧张道:“难不成会有什么不妥?或者对孩子会不好?”
苏雪卿摇了摇头,“你不该擅自停药的,我给你三种药一种是促进你怀孕的,一种是温补祛除宫寒的,一种是暂时抑制你受孕的,你并不信任我,因此找了太医专门研究了这三种药,得知有一种会抑制孕育,便擅自停了是吗?所以你才会这么快怀上身孕。”
谢紫韵脸上有些讪讪,解释道:“雪卿,我并不是不信任你,我……”
“无事,谨慎些总是好的。”苏雪卿抬手止住了谢紫韵的话。
“只是紫韵这一胎你若是不能一举得男只怕往后再想怀孕就难了。”
谢紫韵脸上有些发白,“我以为没事的。”
“那一种药是专门抑制你受孕的,并非是我故意不让你受孕,而是你那身子实在是不适合,宫寒过甚你肚子里的孩子身子也不会好,就像是我们家世子爷,他就是生来带有寒毒。”
苏雪卿这话刚落音谢紫韵便急的险些要掉泪,“这可怎么办啊。”
“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调理了。”苏雪卿叹息了一声,“但愿孩子能平安吧。”
谢紫韵脸上发白,上前紧紧握住苏雪卿的手,“雪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擅自停药,可是这孩子已经在我肚里里了,请你,不,求你,帮帮我。”
苏雪卿垂下眼睑,“我只能尽力。”
“可是若这个孩子不是男孩……”谢紫韵颤抖着唇。
“人各有命。也许是个男孩呢?”苏雪卿拍了拍谢紫韵的手,“你刚有身孕要平静些,我等会儿便给你开方子你带回去抓药。一定不能随意停了。”
“嗯嗯嗯。”谢紫韵忙不迭的点头。
苏雪卿又安慰了谢紫韵一会儿,直到她慢慢平复了情绪才说其他话。
“你穿着宫装是不是才从宫里出来?”
“嗯,我去看姑妈了。”
“皇贵妃还好吗?”
“姑妈很好,也挺想你的,哪天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她?”
苏雪卿笑了笑没有答话。
“只是……”谢紫韵有些迟疑,“我将你的医术在姑妈面前夸了一通,似乎这几日皇上身子不好,各位太医都没有法子,也许姑妈会招你进宫去替皇上看看。”谢紫韵见苏雪卿脸上的笑容敛去忙着解释道:“真的只是去看看,若是不行姑妈也不会生气的。”
见苏雪卿依旧不说话谢紫韵有些焦急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苏雪卿淡淡一笑,“能为贵妃娘娘分忧是我的福气。”
谢紫韵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谢紫韵便起身告辞了,走后青空便叹息道:“这大少奶奶看着与世子妃百般亲近,怎么却依旧不信任您。”
“这种事情她谨慎些也总是好的。”苏雪卿皱眉,“只是谢皇贵妃那事却让我头疼。”她一点也不想与皇家有什么干系,更不想去替皇帝看病,这会儿却是奇虎难下了。
青空弯嘴一笑,“这有什么,到时候世子妃只管说不会治就好了,难不成谁还能证明您会治?”
苏雪卿一笑,“倒也是,是我想左了。”
谢紫韵前脚刚走,后脚宫里便来了太监传话,说皇贵妃娘娘思念东阳王世子妃因此让东阳王世子妃进宫说话。
苏雪卿无奈,只得在****刀刮般的眼神里上了轿子。
刚刚到达月昆宫谢皇贵妃便迎了出来,“雪卿。”
苏雪卿忙行礼,谢玥将她一把扶起,“我也不兜圈子了,皇上这几日总闹着头疼,寝食难安一干太医都束手无策,我这急得嘴都起泡了,听说你是顾神医的嫡传弟子,你去诊治诊治吧。”
“是。”
谢皇贵妃又带着苏雪卿乘了辇轿匆匆赶往养心殿,养心殿依旧静得像一座坟墓,金全福领着谢玥和苏雪卿进去时,似乎大气都不敢出。
苏雪卿也学着金全福的样子,垂眸敛颜缓缓走进。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的头疼病又犯了,正巧听说东阳王世子妃是前顾神医的关门弟子,因此便领着东阳王世子妃来替皇上诊治诊治。”谢玥朝明堂上的那人福身,又示意苏雪卿上前。
苏雪卿低眉顺眼的上前行了礼。
“这么畏畏缩缩的做什么。”明堂上那人声音幽寒,在这冷冰冰的宫殿似乎还有回声。“抬起头来。”那人又道。
苏雪卿不得已只好抬头,却见上边那人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笔正在专注的批注着折子,他压根没有看自己,怎么知道自己低着头?难不成他头顶长了对眼睛?
“朕头顶没有长眼睛。”上边那人似乎能读心一般。
苏雪卿心中一顿,再不敢胡思乱想。
又过了会儿,那人将手里头的朱笔丢下,抬起头,“既然这样你上来替朕瞧瞧。”边说着边用手敲了敲额角,似乎极为痛苦。
帝王从来都是不喜形于色,他这般模样想来是极为痛苦了,苏雪卿顿了顿却不敢上前,“天子之位,帝王身侧,恕臣妾不敢上前。”
“呵!倒是奇事,当初……”那人突然一哽,良久沉声道:“看来我果然是疼糊涂了。”说罢冷声道:“你上来,恕你无罪。”
苏雪卿不得已只好走上前,拾级而上时双脚踏在大红的金丝绣的地毯上边,对着辉煌的龙椅苏雪卿竟要片刻的恍惚,似乎很久以前这个情形已经上演过了。
稳定心神,缓步走到那人身边,苏雪卿先高了罪而后伸手替他把脉,他将撑着额头的手伸了出来,另一手又提起了笔,专注的批注折子。
脉洪且急,显然的心火上炕,肝阳过盛。
头疼却似乎不仅仅是积年累月的劳累引起的,苏雪卿沉吟了会儿,“皇上,您这头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约莫十年了。”
“越来越严重吗?”
“嗯,逐年加重。”
“是否有某个地方特比疼?”
“唔,似乎是这里。”那人的手上又薄茧,屈指敲了敲右侧的头顶。
苏雪卿小心问道:“可有脱发?”
“有。”
苏雪卿心中一惊,《素问奇病论》曰:“髓者以脑为主,脑逆故令头痛。”《灵柩,九针》中将这样的奇病称为瘤痛,若是瘤痛那这皇帝岂不是命不久矣?
而且这皇帝身体底子似乎很弱,能活到现在只怕是有足够的灵药强撑着,待这头疼入骨只怕时日无长。
这样的诊断她苏雪卿可没命说出来。
“怎么样?”
苏雪卿稍稍一顿,只得敷衍道:“皇上心火上亢,劳累过盛,需得静养。”
说罢缓缓退了下来,谢皇贵妃微微蹙眉,“那些个太医也是这么说的,除了静养你们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臣妾无能。”苏雪卿俯身。
“算了。”上边那人抬了抬手,“朕的身体朕知道,玥儿你先下去,朕与东阳王世子妃说几句话。”
谢玥疑惑的望了望皇帝又望了望苏雪卿,噤声退下。
养心殿的大门又被关上,宫殿阴沉。
“说吧,到底能不能治?”待谢玥走出,萧珺便皱眉眉头问道。
苏雪卿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反应瞒不过上边那位,于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皇上为国为民,长久积劳,这头疼的毛病会随着皇上的劳累加重,并非药石可以控制,唯有静修方可缓解。”
“朕听了一辈子的阿谀奉承,你这话是真是假朕还是分得出来的,现在朕命令你告诉朕,朕还能活多久。”
苏雪卿心中发苦,我若是告诉你你命不久矣万一您一生气将我脑袋摘了可怎么办。
“恕臣妾无能,臣妾只能诊断出皇上的病是劳久成疾。”
那上边的人冷冷一笑,“你数次将萧千然的命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时候可没有一点无能的样子。”
苏雪卿心中一惊,难道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朕不想跟你兜圈子,说,朕还能活多久。”那人又开口,“朕不会迁怒于你,但是你若是不说,朕可不知道你要为你的欺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长则五年……”苏雪卿沉声道。
“短呢?”
“短则……一年。”
“朕不贪心,不管怎么样,你要保证,朕活够三年。”那人声音听不出情绪,似乎他与自己商量的不过是家常而不是自己的生命。
“三年,你能做到吗?”
“臣妾……尽力。”
“这不是朕要的回答。”
苏雪卿沉默许久,“皇上这是胁迫臣妾?”
“朕是命令你。”那人讽刺一笑,“你还达不到让朕胁迫的地位。”
“臣妾若是做不到呢?”
“朕会给你一个做到的理由。”那人笑容轻快,“听说你爹爹也还剩下三年寿命,朕保证他会死在朕前头。”
这话音一落,苏雪卿便如坠冰窖。
“哦。对了你还有个妹妹前几日生了个孩子,朕活够三年他们便能平平安安,朕若是没活够三年,哪怕是少一日,那便让他们都为朕陪葬吧。”
苏雪卿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被一条老谋深算的毒蛇死死盯住,退一步会万劫不复,进一步会尸骨无存。
“臣妾,知道了。”
“嗯。下去吧。”
“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