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荒漠.迷恋
快乐不知时日过,晃眼我已长成十岁的亭亭少女,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这五年,我一直跟着阿妈学针线,清洋小哥哥则和他的阿爸放牧。我和他不再像从前那般自然,每次见面只是略略地点头,再也无话可说。
那年夏天日落蒙着白纱出现在我的视线,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情窦初开,然而却也仅此而已。今年的这个盛夏才是令我真正迷恋上日落的开始,从此我喷薄的感情如苏醒的睡莲的种子,一发不可收拾。
海市蜃楼中,他带领一帮兄弟奋勇杀敌,力突重围,抛头颅洒热血,协助朝廷剿破了一个个匪巢。硝烟炮火中,萧萧的战马鸣声中,正义声震天动地,似乎要把人间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和种种不平震得粉身碎骨,还世界一个清朗乾坤!国难当头,壮士只有国没有家!
我望着眼神坚毅英勇无畏的他,心中有某种东西在涌动,但却不知是什么。
那场大战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时令我内心蠢蠢欲动的是什么。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迷恋上了日落,对,不是爱,是迷恋。每天在有他的梦里睡去,夜未央的时候醒来,跑到外面的黄沙堆里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通过奔跑来抑制自己蠢蠢欲动随时要从口中跳出的心。
我给他写了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信,写完后呆呆地想着,傻傻地笑着,他真是个英雄呢!他是多么英俊啊!
我在黄沙里刻画他的名字,日落,日落,日落,永不厌烦的……
日落,我心目中的英雄,你听到我澎湃的心潮了么?你知道我不止的狂喜和甜蜜么?我的日落!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夏天。我忘了天气的酷热,只记得日落带给我的致命的烈焰沸腾般的悸动。
牡丹城.低谷
这次助朝廷剿灭匪巢之后,日落在江湖中风光了一阵。这是他到牡丹城之后主动参与的第一件大事,他十分开心。
以前在芙蓉岛,他在阳尊的调教下武艺出众,常被委以要任,具体细微之处更得阳尊亲自指点。当时他又年轻温顺,仪容清奇,办事稳妥,深得阳尊和武林同道喜爱。渐渐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日落”的玉树临风的少侠,并赠与他“凡尘仙子”的美誉,日落一时风头无二。但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外人见他生得风流倜傥,意淫此人必是风流多情种,于是但凡与他有所沾染的女子无一幸免,均被笔杆子形容为“日落的女人”,而他本人“贪杯好色”的称谓亦由此而来。从此他就被笔杆子的笔妖魔化,他走到哪里,笔杆子就跟到哪里。
自从他离开了芙蓉岛来到牡丹城,一切都是新的起点,虽然声名尚在,但他没有了师父的指点,很多事情要靠自己抉择。牡丹城相对于芙蓉岛的百年基业,不过是只有十数载根基的年轻门派,城主皇成亦年轻资浅,不懂得如何管教门下弟子。他虽然看重日落,却不是像阳尊那样的明主,对日落这颗明珠暗投而不自知。
起初日落很不习惯,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好在那时莺歌经常写信鼓励他,他才重拾信心,为牡丹城出谋划策,亦寻求让自己挣回声誉的方法。他勤练武艺,风骨日渐鲜明。武林大会上他主动挑战各派高手;但逢天灾人祸,他及时解救民困,摆平事端。
这次协助朝廷剿灭匪巢在武林中是一件大事,他表现英勇,江湖同道亦觉得他可堪重任。可好景不长,之后牡丹城太平无事,他除了勤练武艺,完成皇成交代的任务,大才无用武之地。加之江湖后起之秀辈起,江湖中的目光都聚集在后辈上,渐渐少有人关注他的作为,请他伸张正义的人也越来越少。
随着年岁渐长,他受人之托开始执行一些一般侠客足以完成的无足轻重的琐碎任务。这在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他并不想跟年轻后辈争什么,但至少在他现在这样的年岁,还能够发挥他的主力作用,他不想过早地英雄迟暮。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投靠牡丹城的决定是否正确。他很想找晚霞倾诉心事,但因分隔两地而怅然作罢。
云归荒漠.爱慕
我迷恋上日落后,爱屋及乌地喜欢上晚霞这个玲珑的女子。我看着他们一对璧人,衷心祝愿他们恩爱白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爱上了日落。
我是注定要爱上他的。从他伴着我成长开始,他亦师亦友,感染我,或许也感染了我的思想。要不,为什么每次他出现的姿态他的言语总那样深得我心呢?就像我最爱的阿爸阿妈一样,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只因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最能接受的是这样的行止。对日落亦然,自小他就在我的生命里扎了根,根深蒂固。
我发现我爱上他的时候,他正与晚霞在一起。在红枫满地寂寥惆怅的深秋时节,他与晚霞在林中踩着落叶,他温柔地为晚霞披上长袍嘘寒问暖的刹那,我看着,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只知道当时我很难过,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一刹那,我明白了,这就是爱。以前在云归荒漠,我喜欢过很多的人,包括清洋小哥哥还有同族的又泉、一河,他们都令人赏心悦目,我也以为自己喜欢他们,可是当又泉、一河有了意中人的时候,我并不难过,反而为他们高兴。
日落是我第一个为之流泪的男子。我望着他对晚霞疼惜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爱情也像这季节一样寂寥无边。晚霞一直在微笑,她在享受被呵护的温暖,我望着她,心想:她对日落是否也像日落对她一样呢?如果不是,日落该怎么办呢?不知不觉眼泪滑落了下来: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当时我在为日落抱不平,认为晚霞是被疼爱的一方,不值得日落这样为她付出,但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就感情而言,休论公平。爱一个人是无怨无悔的付出,无论对方对自己如何,只要能为心爱的人奉献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这个道理他和莺歌都懂,所以莺歌从来不后悔,日落也从来不后悔。我也从未后悔。
我十一岁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阿爸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族里的长老说阿爸随时有丧命的危险,我和阿妈手足无措,抱头痛哭。但我是个懂事的孩子,哭过后一边照顾阿爸,一边安慰阿妈。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常常偷偷地哭。我最爱的屹立不倒的阿爸怎么会生病呢?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我常常看到阿妈说着梦话,在夜里哭醒,我知道她在担心阿爸,我很害怕阿爸就这样离我而去。这种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惧如恶魔日夜纠缠不休,令我透不过气来。我看不到明天,看不到希望。我哭着骂着老天爷不长眼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爸日渐虚弱下去。于是我跑到海市蜃楼出现的地方,我看见我的图腾——日落——向他祈求阿爸能醒过来。日落在海市蜃楼里微笑,他的微笑令我心安。
每天我照顾完阿爸后就去看海市蜃楼。阿爸在我的照料下终于在三个月后醒来,这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成长得最快的三个月,也是我生命里面临的第一个重大的考验。幸亏有日落的陪伴,我才度过了这段煎熬的日子。从此以后,我更爱日落了。
这些年来我所想的,所能想的,几乎没有一样与他无关。他是那样令人心动的男子,一举手一投足处处展现着艺术之美,仿佛在遥不可及的云端,永远高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的孝顺他的真诚善良他的略带孩子气的甜美的笑容又是如此吸引人神往亲近;他的身不由己他的疲惫他的寂寞更令人心疼不已。我想着他,黑夜白昼乾坤颠倒地想着,想着这种若即若离天涯咫尺的爱恋,想到心痛,亦想到心甜。
有一次我在梦里见到他,醒来后那种真实得如在耳边的缠绵的温存让我彻底沦陷。他的脸庞他的肌肤他轻柔的气息如此贴近我的身体,在风凉如水的夜晚,荡漾了我的整个魂魄。我爱了,爱得这样深。
江湖中有许多人问:日落有什么好?值得武林中的两个传奇女子这样对他?
他们只是看客,对日落的种种皆道听途说,亦无兴趣了解日落。只有我和日落身边的人知道他的性情他的爱憎甚至他的爱情,也知道他是否值得拥有那样的女子。
日落不单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而且由始至终地聪明,这种聪明在于“自知”和“善解人意”。聪明如莺歌,才会喜欢日落这样的男子;聪明俊美如日落,才能欣赏和喜欢晚霞这样的女子。而这些都是一般看客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