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岛.庆功宴
那场大战后,芙蓉岛吐气扬眉,日落、云飞等人功不可没。阳尊为此大宴群豪,日落、云飞、风吟、沧海、莺歌、晚霞均在邀请之列。
是晚,芙蓉岛张灯结彩,箫鼓齐奏,喜气洋洋,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在座江湖名侠有百余位,还有一众前来观看热闹的笔杆子。日落是不习惯这样冠冕堂皇的大场合的,他正襟危坐,稍稍有些拘谨,因为这时酒桌上斗的不是酒量,是人心。和什么人坐在一起,或者什么样的人和自己坐在一起,都显示了其人的江湖地位。
许多江湖名侠碍于自己的声名,皆不愿输人一等,在酒桌上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要斟酌万分,况且有笔杆子在场,他们更不能失礼于人。
正如普通百姓之间会为芝麻绿豆的小事产生过节,名侠之间的关系微妙复杂,但他们碍于笔杆子和众人在场,或者不得罪对方,脸上挂着千篇一律的笑容。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笔杆子善于抓住名侠的不经意的难堪的表情,事后大做文章,或写哪位名侠不懂礼仪丑态百出,或制造名侠不和的传闻,以此哗众取宠。
为了掩人耳目,日落与莺歌之间隔了几个座位。
阳尊站起举杯道:“今日一战我中原武林大获全胜,各位武林同道功不可没,阳某敬诸位一杯,希望大家尽兴而归!阳某先干为敬!”
“干!”
“瞧,师父今天多开心!红光满面的。”日落身旁的云飞笑道。
“今天师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别说师父高兴,我也开心!谁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天我们不重聚了么?呵呵。”日落笑道,“来,我们干杯!”
“好!干杯!”云飞爽快道。
饮酒间,日落看见对面的晚霞,她似乎比白天更为光彩照人,不觉多看了几眼。待晚霞察觉时,日落朝她点头微笑,嘴角漾开两道浅浅的笑纹。晚霞见了,还之以微笑,笑容妩媚动人。一切被莺歌看在眼里,不觉怒从心起,但碍于场面不便发作,唯有借酒消愁。日落察觉后,想要制止却不得。
晚宴过后,众人散去,只剩下阳尊、日落与莺歌。莺歌醉得厉害,趴在桌上动弹不得。日落看着既心疼又生气。日落正欲扶莺歌回去,被阳尊唤住道:“等一等,日落。”
日落不解地望着他,轻轻放下莺歌:“师父,还有何事?”
阳尊道:“我们数年未见,趁此机会,咱们师徒两个聊聊天。”说着便拉日落一同坐下。
日落心里疑惑着,却点了点头。
“好。”
阳尊为日落倒满酒,又为自己添满,不疾不徐道:“莺歌是我芙蓉岛的弟子,如今她在江湖上开始崭露头角,我很看好她,她很有前途。你懂我的意思么?”
日落疑惑地望着阳尊,却是没听明白一个字。
“弟子不明白。师父有话不妨直言。”
“你也知道芙蓉岛是个什么地方,我想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可是今天你们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这般,如果被小人所见,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新闻来。莺歌不在乎,因为她眼里只有你。可你,也由着别人乱来么?”
阳尊说时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他完全把日落当陌生人了。
日落听了心中一片冰凉,他没有料到师徒一场,如今阳尊却是如此冷面薄情,他尽量克制自己,却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慨:“弟子愚钝,不知其中厉害关系。师父可否明说?”
“说白了,我不喜欢你教坏我芙蓉岛弟子,腐化我芙蓉岛风气,这里是习武之地,不是风月场所,”阳尊缓缓说着,顿了顿,突然冷冷道,“你别坏了我芙蓉岛的声名。你这样乱来,还有谁敢来芙蓉岛拜师?江湖同道中还有谁敢托芙蓉岛办事?”
日落听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耻辱,愤愤道:“我记得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对笔杆子的话无需太过计较,弟子认为您是对的,因为弟子不想让他们扰乱自己的生活。可是如今,师父不也信了他们么?”
“可不可信你心知肚明。如今你已不是我芙蓉岛的弟子,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我也管不了,但莺歌是我芙蓉岛的人,为我芙蓉岛效命,希望你不要误了她。”依旧冰冷的话语,凉透了日落的心。
日落站起身激动道:“师父!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还不清楚日落的为人么?从云归荒漠回来后,您对我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弟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今日师父不能给我一个理由,弟子恕难担当‘风流好色’的罪名!”
“如果你没做过,别人能有这种闲话出来么?你师父我怎么没有?况且,一次云归荒漠,你就和莺歌从师兄妹变成了情人,你是如何做到的?若非你主动示好,莺歌岂会如此大胆?难道为师还冤枉了你不成?那次任务紧迫,你却用这时间风花雪月,不错,你是完成任务了,而且完成得很好,但就冲你的态度,为师就不能再给你机会!”阳尊抬头看着日落,一字一句,终于破了嗓子,动了情绪。
“师父,您误会了!等莺儿醒了以后您亲自问她,我有没有那样做?”
“她喜欢你,自然会为你说话。你说得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会不知你的为人?你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潇洒风流,身边不乏红颜知己。说你贪杯好色,一点都不为过!”
日落听了这番话,如同卸了气力,两只脚突然失了衡。他缓缓地平静道:“师父,徒儿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您眼中是这样的人。记得以前您很疼我,在众师兄弟练完武艺后,您又对我单独悉心指导。徒儿能在牡丹城出人头地,全靠师父当年的栽培。您对我,就像父亲对儿子一样。所以日落经常对自己说,将来一定要为您老人家争气,不辜负您对我的厚望。可是因着我的性子,我乐意结交可人的女子,又不喜欢对人解释,因为我相信师父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理解徒儿。弟子对朋友好,对红颜知己也是如此。仅此而已!”
“那么,莺儿呢?”阳尊斟酌着日落方才的话语,语气缓和下来。
“她不一样,她是我的心上人。”日落看着莺歌,坚定地回答。
“可你知不知道,习武最重要的是用心专一。一旦动了情,心不专,是无法练成上乘的武功的。我不想白白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徒儿因为你而无所成就。”
“难道师父想让岛上所有的弟子一个个都像您一样,到头来变成道士道姑么?我相信莺儿,以她的聪明,她能够应付自如。她不会为了我断送她的前程的!”
“枉你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再聪明的女人,一旦遇到了她喜欢的男人,也会变得不聪明。你心里知道,莺儿是不是这样一个女人。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也一直为你牺牲自己。希望你不要辜负她,更不要误了她。”
“是,弟子铭记师父的教诲。”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有一件事,我想向师父问个明白。”
“你说。”
“当初师父有没有劝公主离开呢?”
“她是金枝玉叶,我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敢对她明说。我只说,日落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如果公主爱他的话,希望能为他的前途考虑。”
“我明白了。”说着日落便扶着莺歌离开了。
自从日落离开芙蓉岛后,阳尊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苦心栽培日落多年,但是日落毅然不舍地走了,再次相逢,日落已是皇成的得意弟子,为皇成卖命。他是为芙蓉岛的利益而生的,日落在时,他为了稳住日落,让日落听命于他,一直扮演白脸的角色,现在日落走了,他也不需要伪装了。本来两人已无利益之交,这次与异族高手开战,纯粹是为了侠义。但是日落却是自己得意弟子莺歌的心上人,莺歌为了日落经常顶撞他,他心里不能平衡,对日落再也喜爱不起来,甚至有些怨恨。此次他故意以笔杆子的话形容日落,不过是想平了心中几分怨气,二则心中实则希望日落不要耽误莺歌的前程。
但方才听到日落这番肺腑之言,他的心就软了下来。日落对他尊敬如前,他亦找不到让自己再对他耿耿于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