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被灼热的气息惊醒,刚睁开眼,几簇火苗在前方炸裂开来。
整栋楼似乎是烧起来了。
从外面看的话,应该会像一朵不停绽放的花呢。
只是不久以后我就要变成熟透了的回锅肉了。
说到肉……
肚子好饿……
2
记忆好像也是从“肚子好饿”开始的。
我扯扯前座琉玲的鬈发:“你的面包呢?接济我一点。”
她朝我翻了翻白眼:“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谁认识你呀?我只认识面包!”我大叫。张牙舞爪。
然后我们开始乱嘚,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扯皮。眼看一节自修课即将在我们天昏地暗的胡诌声中走向尾声,突然间真真天昏地暗了。我们集体呆若木鸡。一个胆大的仁兄走到窗前笑道,不知道的还当是天谴呢。紧接着哗啦啦一声,窗玻璃全碎了,他顷刻间成了刺猬。血水伴随着几个女生的眼泪和尖叫中,他缓缓倒下。顿时,惊呼声四起,桌倒椅翻。有人大叫,地震,地震吗?!
我在混乱中呆得像头驴,糊里糊涂地被推搡来推搡去。隐约听到琉玲在“华苓”“华苓”地叫我。然后轰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教学楼塌了。
然后我晕了。
3
我觉得自己醒得真是不是时候。火在旁边烈烈地烧着,头顶上几块残砖断瓦挂在那里摇摇欲坠,就是不掉下来。我的腿一阵剧痛,吊扇和桌椅的残骸压在那里。
神啊,再让我晕一次吧。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嗵嗵地震动起来,几片水泥块落到我脸上。什么状况?我看到一浑身冒火的庞然大物缓缓走来。哦哦,魔兽世界……
啥?!
魔、魔兽?!
等那只怪物把它绿幽幽的鬼火一样的眼睛转向这边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呼吸和心跳近乎停止。
我的天哪。现在蜘蛛侠也好奥特曼也好不管什么东西冒出来我都不会吃惊了。就怕他们不来。
嗵——嗵——
诶诶,干吗呢,别朝我走过来!我一点也不好吃啊!你吃了我会吐的哦真的!
头顶上的水泥板随着它沉重的脚步晃动得越来越剧烈。拜托,老兄,你该减肥了我说,所以别吃我OK!?
它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感到绝望起来。
我的风华正茂青春年少将就此画上句点!?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老师同学我对不起你们,琉玲我虽然不知道哪里对不起你不过就算我对不起你吧。以后再也没有我跟你吵嘴了,再也没有我跟你抢食物了,再也没有我跟你聊漫画了,啊啊,再也没有了。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琉玲要是你此时此刻化身成美少女战士来解救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扯你的头发……
我在乱想些啥……
四面的火似乎变得更猖狂了。错觉吗。
接着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从天而降,轻盈地落下然后跳起,闪到怪物前面。之后我听到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刚说啥来着?!
嘿,美少女战士……
4
我迷迷糊糊感到户外清冷的风吹得我恨舒服。我好像躺在一片暖烘烘的草坪上,翻了个身继续更加舒服地睡,再翻了个身,身下的地面不见了。我蓦地下沉,仿佛跌进了深渊。一片冰冷的液体将我包围。
并没有窒息或是别的什么不适,身上还有水流凉嗖嗖的柔软的触感。
周围的水波有那么一瞬间的波动。一阵歌声传来,空灵悠远。
一只奇怪的生物拨开水流朝我游过来。它海藻一样的头发绕动在它周围。一张嘴出奇的娇艳,一张一合,吐出那空灵的歌声。
下半shen,是鱼尾。
人鱼啊,我想。虽说有些失礼,但就人类正常的审美来看,应该不能说成是美人鱼……
它漂浮到我面前,身体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它停止唱歌,玛瑙一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然后,嘴角上扬,似乎是笑了。
“是了,女孩,就是你。”它说。声音柔软娇媚。
什么什么什么?我满脑子的疑问,什么东西是我?
它海藻一样的发丝忽然包围住我,娇艳欲滴的嘴唇贴了上来。我大惊失色,“等等,喂!”
发丝紧缩,勒得我生疼,我闭上眼,感到口中一阵粘稠。同时一股激流迎面扑来。
我猛地睁开眼,望见头上方天空湛蓝,浮云朵朵。有什么东西堵住我的胸叫我喘不过气来。低头一看,琉玲趴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地按我的前胸。我大叫:“够了女人,再这样我没死也要被你按死了!”
“我第一次做人工呼吸,别要求太高!”她猛地抬头吼道。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她也一愣,“咦,你醒了啊。”
“不,快死了。”
“你丫一副死相把我急死了!”她一拳在我胸口。好痛。但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一拳。我看着眼前的琉玲感到很不可思议。她灰头土脸,大波浪的鬈发好像刚去烫了个爆炸,身上的衣服好几处撕破了,露出被熏黑的皮肤,好像还有伤痕,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我感叹道:“玲玲啊,我以前就觉得你够野性,现在才深深感受到你真的不是盖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会飞来飞去呢?”
“啥,你说啥?”她装傻。
“你是什么?魔法师?除魔人?哪个哪个?”
她像教训孩子一样给了我一个爆栗,说:“什么都不是,你再胡说我就……”
“她是吸血鬼。”一个声音响起来。
5
旁边一个清澈的男声说,“她是吸血鬼。”
那个人的出现给我的冲击不亚于这个消息给我的冲击。我呆呆地看了他好久。真是个奇异的美人。奇异就在于他美得过分了。他的头发很长,像黑色的瀑布,落在背后的部分被随意地束起。眼睛狭长而媚气,目光狡黠。
他走近,俯身看着我,露出一个极迷人的微笑,说:“你的朋友啊,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呢。”
我看向琉玲,她射向男子的眼神凌厉得像一阵呼啸的北风,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也就如此了。我伸手拉拉她的衣服:“喂,琉玲,你是吸血鬼也好是魔王也好我都无所谓,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就够了。”她眼中的怒火熄灭了,低头看着我:“笨蛋,你真知道我是怎样的么?”
“啊,我知道。”我斩钉截铁地说。
琉玲的表情让我以为她要扑上来抱我。不过没有。她转向那个男人,说:“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管,我只要陪在她身边!”
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好像很令人感动。
“这种事随便你。”男子始终带着笑,笑容没有一点瑕疵。但是他的脸恍若隔了一层薄纱,叫人捉摸不透。他转向我:“华苓,我是晴音,我一直都认识你哦,从你出生那天起。”
“为什么?”我问。
“命运啊。”他暧mei地笑道。
“什么啊……”
“话说,你要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
“呃,可是我有受伤唉。”我想起自己被压碎了般的腿。
“人鱼之吻都不能帮你疗伤?除非你死了。”
啊?人鱼的吻?
那个果真不是梦!
怎么感觉这么恶心呢……
我扯扯琉玲:“快来亲我一下,消毒。”她站起来踢了我一脚:“脑壳坏了吧你。”
“切。”我爬起来。望了望四面。呆住了。
6
绵延开去全是废墟,残垣断壁。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看不到边际。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眼皮颤动。“喂,我们的学校变得好大。”
琉玲狠叩了下我的后脑:“你傻了么,我们学校哪有那么大?是整个城,整个城都毁了!”
我瞪大眼看着她:“不是……吧……”
琉玲握住我的手,握得我发疼。她说:“这是真的,整个城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
“那我爸妈呢?喂!他们也死了吗?骗人的吧?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啊?”
“华苓,冷静一点。”琉玲按住我肩膀,“还有机会。”
“什么?什么机会?人都已经死了不是吗?”我大叫着,欲哭无泪。
然后我冲晴音大喊:“那个什么人鱼的,为什么不让它跟所有人都吻一遍啊?这样活下来我才不要!”
晴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真是个冲动的大小姐,不是告诉你了还有机会嘛,我可以让一切都恢复原状哦。”
“咦?”
“我的一个能力是,‘时间’。”晴音竖起一根手指,“每一个时间点都是一个断层,这个断层上发生的事情是独立的,如果把事故前的时间层剪切到现在,就等于把时间‘倒回’到事故发生以前了。总之我能做到。”
“真是方便的能力。”我呆呆地转向琉玲,“不过,如果倒回到以前的时间,不就有两个我和你了?”
“那个不会哦。”晴音意味深长地笑了,“因为只有你们两个是这个城里真实的存在。”
7
“什么意思?”我不解。此时琉玲表情复杂地移开视线。
“这个城市,”晴音说,“本身就是虚假的,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
“你说什么?”
“这里面的一切,人也好,物也好,都是在以前的某个时间凭空造出来的,你的朋友,家人,不管你接不接受,其实都是虚假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我才可以使用那个能力。如果是现实存在的话就难办了。”
“不可能!”我大叫起来。
“是真的,”晴音顿了顿,“它们原本就不存在。”
“你要我认为我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吗?我的学校生活是假的吗?我和父母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假的吗?这太荒谬了!”
“华苓,”琉玲忽然发话了,“他没有骗你。”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你早就知道?”
“是的,我遇见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我苦笑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不用道歉的啊,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我这几年来交往的,唯一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就是你了,哈,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啊……”
“华苓,你还不懂吗?”晴音不知何时收起所有笑容。他认真地说:“这个城市,就是为了你一个人而存在的啊。”
“什么?”
“这个城出现的意义,全是为了保护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你。你出生之后,整个城市就为你而被创造,并开始运转,就像进入一个游戏,会出现你的父母,你的同伴,你遇到的所有人,他们被设定成和现实世界的人一样会生老病死。而他们生存的意义,就是围绕着你,给你提供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我愕然地立在那里。
“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惨剧,是因为这个安全的空间开始崩坏了。因为有敌人从中作梗。”晴音看了看琉玲,又看向我,“你知道吗,我和她在这里的意义,也是因为要保护你。”
我看着他们。他们的眼神没有一点犹豫。
“我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
晴音没有回答,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会,说:“总之,华苓你听好,你身上有重要的使命,所以绝对不能死。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开始,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麻烦找上门来,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明白。”我摇着头,“不明白啊。我,究竟有什么使命?”
“保护你自己。”晴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