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暮之高烧不退，情况不容乐观。
元子没办法，只好连夜去偷了七叔家平时打渔的船，趁着夜黑风高，将船开离了南罗岛。
腊月的寒夜里，海风不断的吹，海水不断的拍打着船身，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声响。
这打渔的船上只有一条又脏又薄的毯子，几根竹竿做的鱼竿，又细又长，还有冬日出海取暖的破旧火炉，元子看了看，觉得足够了。
用毯子将柳暮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放在船上风最小的一个角落。
柳暮之睡的很沉，脸有些不正常的绯红，元子忍着冰冷刺骨的海水帮柳暮之一遍又一遍的敷额头。
这天的夜格外的漫长，元子整个人都在发抖，失去知觉的手还是不断的一遍一遍划着浆。
这海风是往着南罗岛方向吹的，如果元子不努力划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南罗岛的岛民们抓住，天亮以后七叔发现船不见了，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南罗岛是流放之岛，岛上住的，大多是穷凶极恶的罪人，后来被流放到这里的，也大多都是一无所有的穷困潦倒的犯人。
加上岛上物质匮乏，土地贫瘠，夏季十分炎热，冬季又十分寒冷，气候上也不占丝毫优势。
故此，岛上的岛民们多数是靠打渔为生，有些来的早的，开垦几亩薄田，将就着自给自足能生存。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南罗岛虽地处偏僻，却偶尔能遇上来往船只，大多是商船，船上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商人。
这些岛民们便常常伙同一起打劫商船，将商船的商人们杀死，本来起先只是抛入海中喂鱼，但更怕有落网之鱼一纸诉状将这些岛民告了，以免节外生枝，便干脆斩草除根一一杀害。
然后将商船上的物资席卷一空，再到荒海处将商船抛弃，这么一来，有信鬼神之说的大陆老百姓，便每每相信那些商船是得罪了海神，被海神惩戒。
也有像柳暮之一样大难不死抱着一块板子飘到南罗岛的，岛上的岛民们可不会白养活一张吃饭的嘴。
就和荒漠里的客栈一样，人肉包子什么的先好生招待着，给这些大难不死的人一顿好吃好喝，以免他们在黄泉路上还做一个饿死鬼。
而然这么多年来，元子是个例外，柳暮之在遇见元子后，也成了一个例外。
元子不知道柳暮之用什么方法让七叔留了他两天未杀，但能够肯定的是，如果元子不带柳暮之逃离这里，柳暮之肯定活不过今晚。
人面兽心，是对这个岛上的岛民们，最好的形容。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只要一踏上大陆，她和柳暮之就安全了。
船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铁做的罗盘，常年被放置在船舱上，潮湿让锈迹腐蚀了罗盘的边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指针指向南方。
而大陆就在北方。
天亮以后又向北行驶了一日，元子已经口干舌燥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了，她舔了舔干枯起皮的唇，跌坐在船板上，看见柳暮之还在昏睡，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好在这时海风改变了方向，开始顺着渔船往北吹。
元子朝着宽阔的海面望了望，蔚蓝的海天连成一片，没有任何船只的踪影。元子的脸上溢出一丝笑容，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七叔他们没有追上来。
元子朝着柳暮之移了过去，伸出手，犹豫了片刻，然后探了探柳暮之的额头。
惊喜的发现，吹了一天一夜海风的柳暮之，烧竟然退了，元子笑起来，心中感谢天感谢地，幸好这金主没死，元子还指望他给自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然后，元子发现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情。
柳暮之的烧退了，为何还没有醒来？
手被徒然握住，力度不大，元子惊愕的看过去，柳暮之依旧闭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元子的手往……唇边送。
元子一惊，不知道柳暮之梦见了什么，难道是梦见了心爱的女人，准备亲她的手？
下一秒，元子吃痛的惊呼一声。
柳暮之果断的把元子的手送入了口中，然后果断的咬了一口。
元子猛地抽出手，忍不住怒吼道：“你干什么！”
因为肚子饿这怒吼声都显得没有底气，元子叹了口气，跟一个睡着的人计较什么。
柳暮之却是慢慢醒了，睡意朦胧的看着元子，唇边缓缓绽出一个笑来。
“小子，会不会我们还没上岸，就先饿死在海上了？”柳暮之这样说，唇边带着笑意，仿佛对生死没有一丝惧怕。
元子吃瘪，将被柳暮之咬红了的手指藏进袖子里，别过头哼了一声。
“才不会，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
“……”元子沉默了一阵，继续十分有骨气的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宰相嫡子的救命恩人，你说我是谁？
柳暮之低声笑了笑，那笑意直达眼底，那双眼睛像月亮一样让元子的心跳又跳漏了两拍。
柳暮之将身上的毯子掀开，一把拉住元子，然后将这条又脏又薄但带着自己温暖体温的毯子裹在元子身上。
眉眼含笑，说道：“请恩人歇息歇息，接下来由在下为恩人效劳。”
“……”
元子突然觉得，这条毯子也不是那么脏那么薄了，甚至不那么臭了，是不是因为柳暮之盖了，所以脏丑都被柳暮之吸收了？
大概是太累太困，元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元子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从此过上了骄奢-淫-逸锦衣玉食的生活，夏天连睡个觉都有人在旁边给自己扇扇子，下雨出个门都有人为自己撑伞，下个马车居然有人为自己垫脚。
等等，为什么自己依旧是男儿身？而且还逛窑子？
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虽然自己这十多年都活的跟块抹布似的特别糙，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纯汉子的？
然后元子一下子惊醒了。
睁开眼看见灰暗的天，耳边不断的传来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心跳一样富有节奏。
冰冷的海风拂面，元子瞬间清醒了，梦中的情景也忘了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