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进了城门,也已近午时。找了家酒楼下车,让李叔自便后,宁清便带着红楚上了楼。本准备找个单独的房间,却被告知只有二楼处有用屏风隔开的单独隔间,也只好如此了。
挑了临街的窗子坐下,楼外的人群动静瞬间印入眼帘,转头时红楚仍站在身旁,“坐吧,也不在庄子里,没那么多规矩。”看她没有动作,“你站在这,若是被看见认出来我们就该回去了。”
不会有人看到的,红楚明知道这是姑娘的托词,但这几年虽美近身伺候姑娘,可也还算了解,更何况这几次三番的,再好的脾性也要恼了,只好坐下。
等点好的吃食来了,宁清也没动,斟了杯茶便看向窗外。宁清没动,红楚自然也不敢动。宁清她只好推了碟点心到红楚面前,“吃糕点。”主子赏的,不算逾了规矩。
正值午时,街市繁荣人来人往,推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嬉戏声不绝于耳。晨里刚下过雨的原因,天有些暗暗的,像还要下雨的样子。果不其然,未待多久,单薄的云似已承载不起雨的重量,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
红楚一声惊呼,见宁清看来,糯糯道,“姑娘,这…”宁清摇了摇头,“你下去让李叔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我们就走。”红楚应是,用帕子擦了手与嘴——吃了糕点的。迅速收拾了下出了屏风便下去了。
从窗子里看着红楚一手提了裙子,一手挡着雨,快速跑到了马车前,像是对上面的人说了什么。宁清将视线收回,转向了她一直看的方向,是东面。
宁清勾唇一笑,轻缓而又低低的声音响起,“我会回来。”风吹散了声音,却未吹散唇畔的那抹笑意。
昨夜里下雨,窗没关好,文睿世子着了凉,今日在家里歇着,谁请也不动。
这是大家都所知道的消息,而文睿王府里。
慕承平的房间里是一团乱,几乎所有能砸而又没有声响的东西都被他砸了。软枕、被巾、衣物…
房间内只有慕承平一个人,他也没什么忌惮的,只是弄出太大的动静怕也会传到外面去。他拉了拉衣领,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瓷玉姑姑”,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
瓷玉进来时见到的便是满屋的狼藉,也不敢开口说什么。直到慕承平又喊了一声“瓷玉姑姑”,她才敢看向他,明明是十岁的孩子,此时全身是汗也狼狈的很,但那眼中的锋芒却偏偏让人无法忽视,也令人心惊。
“瓷玉姑姑,昨日里我溜到后院看见三堂嫂好漂亮,之后又跟六堂哥闹了好久,一回来就好困呢!”
“嗯。这半日世子想也是累了,备了热水去洗洗吧。”瓷玉低垂着头,声音很轻。
慕承平点头,踏着步子走了。等四周再次无人时,他才卸下全部伪装。像平日里那般靠着墙,他双手环着胳膊慢慢蹲下,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会来抱紧他、安慰他了。
他轻轻呢喃,“姑姑。”连声音也似带了哭音。
又过了许久,他才起身将怀中的璎珞系玉小心包好放在一旁。一件件扯掉衣服沉入水中,等再出去,他便又是那个活泼淘气的文睿世子慕承平了。
裹好了衣服,头发还在滴水,他将玉拿好,出去时一切也恢复了原样。慕承平笑得甜甜的,“瓷玉姑姑,我想吃水晶糕了。”
瓷玉看着他的笑容恍了下神,不能说梨裳没有教好世子,只能说,她将他教得太好!好到她、自愧不如…
“好。”她低低地应。
等雨停了,就有小二上来,“两位姑娘,下面有位说是李叔的问‘是否走?’”
红楚笑着照样塞了银裸子,笑说,“谢谢小二哥了。”
“不谢,不谢。”接了赏银,小二也就下去了。
宁清放了银子在桌上,起身便要走,红楚有些担心轻声问,“姑娘,够吗?”宁清蹙了下眉,“应该不会少吧。”
“这银子不够!”
宁清转身却没有看到人,只有一面屏风,浅淡疏远的山水、袅袅轻烟。声音从那边传来,该是在说那里的人。
趴在桌上的是位公子,锦衣玉带,像是身份不低的样子。也是一位“熟人”,看向周围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却是不在,小二也是左右为难。这个趴着的公子哥他也不敢得罪,可这…
正要叫醒这位公子,却见一名女子缓步走来,旁边一名女子应该是跟着的丫鬟也是看向她,“姑娘?”
小二也赶忙陪笑,“两位姑娘可是要落座,我马上、马上解决!”看了看又道,“要不,两位先坐旁边?”
女子摇头,解了腰间佩的璎珞翠玉置于桌上,道,“正值秋雨,不如小憩一番。”
店小二听着这缓缓走近的女子突然开口,好似一泓清泉慢慢流,倒使得他一愣,不由得点了点头。过了方许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家小姐,心肠还这般好的?
只是那女子得了话,漾开抹浅笑转身,身后丫鬟也是跟上。可谁知那方缓步下楼,这方里本是不省人事的男子,却睁开那双眸子,清亮如许,哪有得半分醉意。
这方红楚也是疑惑,“姑娘,为何帮他?”
宁清只清清浅浅地笑,“相逢即有缘吧。”
出了这里,马车也已侯着了,踩凳上车,掀了帘入内,这时她才方回首看了眼,珍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