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口多回到家的时候,电视机里还在播放哆唻A梦,七尾也抱着蓝胖子玩偶睡得很香。
突然想起七尾是七志川的儿子,野口多心里翻覆这排山倒海的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是爱是恨,可她知道自己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七尾,非但如此,她还会用尽自己的力气去保护好七尾,为了七尾,为了自己,也为了七志川。
野口多从沙发一角翻出毯子来,仆人们都睡了,客厅里也不见父亲,估计是已经睡了吧,这次自己回来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脾气好了很多,问起七尾,他也说父亲比以前对他好多了的,可那伤痕累累的稚嫩的脊背,她还是不能够抚摸,跟他一起玩也总怕碰到他伤口。
这是压抑的愤怒吗,野口多在想,父亲也许有意改变他自己,可越是掩饰他的愤怒,发火的时候就会越是火大,这些火气撒在七尾身上的理由是什么呢。野口多是在想不出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惹得父亲如此生气,她想找父亲好好谈谈,谈谈七尾,也谈谈七志川的事。
这样想着,野口多用绒毯裹着七尾抱起他,一年了,这家伙也变重不少。她将七尾的脑袋扶着靠在自己肩头,不了七尾却一下子环住了她的脖子。
“多姐姐,你回来得太晚了。”七尾在她耳边呢喃。
“嗯,姐姐也有事请要忙,你没有睡着吗。”
虽说真正呆在野口多身边的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可野口多的一切他都深深地知道,除了七志川还能有谁让她这么晚才回来自己身边。野口多出去这么久,肯定是和他在一起,他们说了好多话,说不定他还抱了自己的多姐姐,说不定他还像那天一样亲了自己的多姐姐,这样一想,七尾突然觉得头好痛,他不想再想起七志川这个男人了,他轻轻拍着野口多的红发,说道:
“以后不许这么晚回来了,太危险了。”语气更像是命令。
说起来,宫野一生都没做错过什么大事,唯一让他遗憾到生气自己的事,就是七志川。当他从女儿口中得知,七志川要进他的家门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充满心机的男人为了找到自己的儿子,竟然用花言巧语从多多下手,可笑他机灵聪明的多儿竟然连这种事实也看不清。宫野当时并没有揭开整个真相,只是默默允许了野口多的提议,他倒是很感兴趣,这个男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玩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当多儿说道七尾的事时,宫野倒是吃惊不小。从野口多离开之后,他确实没有再动过七尾一根汗毛,可野口多据理力争,用事实控诉着自己,好像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恶贯满盈还死不承认的恶人。七尾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宫野琢磨着。
这一夜,野口多和七志川幸福得难以成眠,宫野和七尾愤怒合不上眼。而睡得最香的,或许就是丁原秋树了。
是的,白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没让他失望的是,一切事实真的按照丁原秋树的设想分毫不差地实现了。
他们的屋子里原本就有一个房间作为户主的仓库常年锁着,丁原秋树就是故意把仓库换到了原本七志川的房间,这样从楼下看起来,里面肯定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他也是故意保持着屋子里的所有陈设,这样七志川进门来的时候,一定会先进厨房,而那一天,他一定要和别人****相对,来刺激七志川。丁原秋树就是想看看当时七志川的表情,这样才值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爱和忍耐。
只不过,这些都是丁原秋树离开西香之前的想法,当时在机场遥送七志川时,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眉目传情,这让丁原秋树妒火中烧,回家后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将家里全部重置了一遍,可冷静下来也懒得再收拾回去了。况且,丁原秋树上飞机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回来,这一切都要感谢这个叫粉儿的女人的成全。
可他此时的兴奋和幸福,并不全是满足于当初惩罚的假设得以实现,他是太意外了,意外于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上天果然会对他回以馈赠。他一直以为那个裹着绿毛衣跳下南浦大桥的女人只是一个幻影,可现在自己的幸福感证明,那女人用生命告诫他的道理是对的。
丁原秋树更加用力地搂住睡在身边的粉儿。他不想告诉这个女人自己和七志川之间发生过的事,就算他是以被上天诅咒的同性恋的身份活着,他也不会用这件事去伤害粉儿。也许冥冥之中,他把粉儿当成了那个绿毛衣的女孩,或者说,他怕自己伤害粉儿后,她会变成那个绿毛衣的女孩。这世上不必有不幸的人,更不必有自己亲手造成的不幸发生,好在这一切的不行,自己都还有机会力挽狂澜,这样的丁原秋树,必然有个好梦。
往后的事情,果然都如野口多和七志川预测的那样顺利。
在七志川踏进宫家古堡的那一刻,他有些忐忑,已经两年不见的儿子,还认得自己吗。野口多并没有对七志川表示出多大的在意,因为她将七志川推荐给宫野的时候,并没有说出两人的真正关系,而宫野的眼光毒辣,他们有任何举止差错,宫野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当七志川真正站在七尾面前的时候,七尾真的花了很大的功夫来压抑自己的所有情绪。七志川还安慰自己,孩子成长的时候总是健忘的,说不定七尾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的样子了。在跟着荣九熟悉古堡期间,七志川一直没有放弃讨好七尾,可七尾的表现像是一种讽刺,永远那样安静,漠然,冷眼旁观。他拒绝所有七志川的示好,唯一看起来开心的像个孩子的时候就是野口多在他身旁。
七志川一直很担心,她问野口多七尾为什么会这样。野口多却惭愧地说,也许是自己的父亲给年幼的七尾造成了无法愈合的心理伤害。
在古堡里,他和野口多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对七尾的疑问也一直纠缠着他,他觉得很奇怪,好像在这个古堡里生活的人,每一个都会带上面具。自己是七尾的父亲,野口多的爱人,却带着宫家管家的面具;野口多是他的爱人,却带着七尾姐姐的面具;宫野是让七尾身心受创的凶手,却戴着他父亲的面具。不知道荣九,阿盘他们,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面具呢。那七尾呢,他是宫野的样子,野口多的弟弟,他的面具下,又是什么呢。
当日历翻到2002年8月10日这天,七尾十岁,也是被收养整整三年的日子,除了祝贺七尾“生日”,古堡的新任管家也完成了任务,到这一天,一个月替佣期满,开始交接古堡的大小事务。不得不说,七志川没有任何收获,他在七尾面前的所有讨好全部落空,好像七尾心里的那个无底洞,是永远都填不满的。七尾好像察觉到了自己跟野口多的关系,总是在自己面前,与野口多佯装亲昵,可一个孩子这么做的必要是什么呢,七志川只能说服,是自己想太多。而七志川没想到,就是这一天,成为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重要日子。
收到作为生日礼的代表家族传承象征的龙剑之前,宫野的表情很严肃地对七尾说:“宫七尾,你到家之前的名字是七尾,可是叫我父亲大人自然是要跟我姓宫的。想来你来的时候已经懂事,如今你成熟稳重丝毫不输一个成年人,若是去想寻找你的亲生父母了,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父亲大人!”本来盘腿直直坐在下席处的七尾,立刻躬身跪了下来,“从我被送来古堡的那一刻,我就只有父亲大人你一个家人,亲生父母是一种什么存在,我从来都不想了解。”
野口多也怔怔地望着七尾,好像这孩子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她的心里一直觉得七尾是渴望自己父母的,这一天很意外宫野会突然给七尾一个逃跑的机会,更意外七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道自己所了解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七尾吗?这些冲击还让他来不及考虑七志川的感受。
这样七尾顺利地接过龙剑时,七志川在门外已经全然奔溃。
还能让七志川承认泽之尾真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就是七尾吧,可这孩子是怎么说的呢,他竟然一点都不想要自己的父母呢。泽之尾真送走七尾之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能让七尾在宫野的虐待下依然这样变态地坚持着。而七志川自己呢,为了寻找七尾,他耗费了自己小半个青春,换来的是什么呢,一句“亲生父母是一种什么存在,我从来都不想了解”?
他开始讨厌这个孩子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苦心孤诣费尽周折寻找的儿子,眼前的七尾根本就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他不是自己血脉的传承,他是上天派来虐待自己的刑具。
当七尾说出接下来这番话时话时,两人的父子情份则在七志川的疑问和纠结中完全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