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泽之尾真按照书中的所述,将野口多的头发烧成灰给焦了猫皮的黑猫灌下,在用自己的头发沾血给黑猫刷了眼睛,她用正面写满野口多的名字,反面写满自己名字的浸了雄黄酒的锦缎将黑猫整个裹住。
掩住最后一块猫皮的时候,泽之尾真告诉自己,她已经疯了,无法回头了。
而后是七七四十九天不间断念咒语,泽之尾觉得,那更像是解脱人的佛法,她是那妖怪,没触碰一点圣洁,肮脏的身体就触电一般地疼。这种疼痛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
而这四十九天结束的时候,公历的六月十四日,一年一度的西香节到了。
西香节大约等同于大陆人的春节,西方人的圣诞吧。可西香节,更注意团聚。这一天,西香岛上几乎是人的海洋,街上摩肩接踵,夜里万家灯火。
这么多人的重量,难道不会压沉西香岛吗?七尾想。
“多多回来了,你去接她吗?”宫野进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七尾说道。
如果离别是惩罚的话,那七尾已经受够,自己也受够了。
七尾迅速换了鞋子冲出去了,一年下来,宫野已经习惯了纵容七尾,孩子很少能触碰自己的底线。当他把对泽之尾真的怨恨变成一条条黏在七尾背上的伤疤时,宫野觉得自己简直丧心病狂。况且多多走后,七尾也没有跟他想的那样寻死觅活,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
可他再细细想想,就会知道,如果真的是像一个孩子那样正常,寻死觅活才是对的。
七尾一路没停脚,他不知道这次野口多会停多久,而野口多的生命,他一秒都不愿错过。
果然选择一头红发是正确的呢,七尾心想,这样他才能在人群之中像这样一眼就认出野口多来。可他又不满意,在心里争辩道,就算是不看她的头发,自己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多姐姐!”
七尾朝野口多挥挥手,机场的人流太大,七尾太小了,随着人群被左右推搡。可他还是能看到,野口多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朝这边张望。
“看什么呢?”七志川一手提着行李,在野口多的嘴角迅速吻了一下。
“没什么,好像听见我弟弟喊我的名字,可是又看不见他。”野口多还是试图从人流里找出七尾来,没注意到七志川的脸色突然很难看。
如果七志川猜的不错,野口多所说的人就是七尾没错了,这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妥。
“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我会去找你的。”七志川叮嘱了野口多几句,匆匆离开了。
藏匿在人群中的七尾有些庆幸,自己是个孩子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间迅速藏起来。如果让他此刻面对野口多,他一定会当着野口多的面去掐七志川的脖子,绝对不松手。
七尾知道,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人就是七志川,那个像魔鬼一样的男人,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毁掉了自己的童年,现在又来抢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无法原谅这种让人咬牙切齿的行为。
“怎么没来接我?”七尾一进门就听见野口多的声音,她正弯着腰收拾行李,从一个大的帆布包里用力地拽出一个玩偶来,“这是给你的哦。”说着摇着一个巨大的蓝胖子冲七尾甜甜一笑,七尾再也忍不住了,小跑到野口多面前环着她的腰竟然流出了眼泪。
这是一种把幸福实物化握在手心的不真实感。
野口多低头拨弄着七尾的头发,问道:“想我吗?”
七尾想要回答,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呜咽成一片,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于是他只好用一个重重的点头来代替,而后抬起头冲野口多露出一个太阳般明媚的笑脸。这样看不出悲伤来,七尾想。
另一边,七志川离开了机场,才发现他在自己深深热爱的故乡已经没有可以回的家了。他曾和泽之尾真、和七尾一起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可这都随着自己的发疯破碎了。他还曾和丁原秋树有一个家,他觉得是兄弟情义吧,可丁原秋树当那是爱吧。这样初衷不同也和谐共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可就算是这样的互相忍让也还是自己先拒绝的。
自己真是个幸福的破坏者啊,七志川想,如果他还能有幸再拥有一个家,一个爱自己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再搞砸了。
七志川这样想着,不知觉已经走到了当初与丁原秋树合租的公寓楼下。他抬起头,发现窗户关得死死的,还有一块玻璃已经碎掉,初夏令人感到轻松愉悦的热风呼呼地往里灌。
关于丁原秋树的部分,七志川觉得他们还是可以回到自己所期待的那种关系的。上次莫名其妙的不欢而散后,七志川就决定回岛之后找丁原秋树好好谈谈,但他更想先解决好与野口多的问题,七尾的部分,自己迟早是要坦诚的。七志川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够把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全部都赶走了。
难道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这件屋子还好好地被丁原秋树保留着吗?这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吗?七志川摸摸自己兜里唯一的钥匙,决定上去看看。
也许是旧居的熟悉感太过强烈冲击着他的思维,也许是回到故乡的激动与悲伤影响了他一贯的缜密,七志川竟然忽略了门口的信箱没有溢出小广告来,自己伸手要去推开的门把上也没有落上厚厚的灰尘。
七志川摸出那只光秃秃的钥匙来,很是熟练地插进锁芯里向右转动了两圈,可七志川发现,门并没有锁,这让他不禁感到时光倒流,就像两年前他第一次进这家门时一样,丁原秋树会在厨房忙碌,一推开门就立刻能闻到满屋子的饭菜香味。
在这样的回忆驱使下,七志川小心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脚前的空鞋架一尘不染,几案的位置和沙发的位置也没有改变,壁纸没有更换过,就连房间里的味道似乎也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也许是这样从未改变的氛围将七志川带回了过去,七志川不自觉向厨房走去,他想要让自己的声音高喊丁原秋树的名字,提醒他自己回来了,再钻进厨房瞧瞧丁原秋树有没有再学会新的菜色。或许是潜意识的操纵,七志川默默地来到厨房,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模样。
可是推开厨房门的一瞬间,七志川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喘息声,呻吟着,微弱又暧昧,忽隐忽现到他自己也觉得一定是什么奇怪的幻觉罢了。
从已经打开的门缝并不能看到什么,七志川很是惯性地从只开启了一点的门缝钻进来,又往另一边望去,这却让他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场景里。
门后竟然躲着一对正在交合的男女,方才七志川听到的低微的娇喘,正是面前这个紧闭着眼极力隐忍却无法抗拒快感冲击的女人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双腿环在这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的腰上,细嫩白皙,就连脚趾也因为痉挛蜷曲着。她双手环在男人的脖颈上,下巴抵着男人的肩。
他们旁边丢着被激情烧光的衣物,衣服上沾着一些从烧开的锅里溢出的小米粥。
而这男人背对着自己,头发短短的,有汗珠不停地从头皮里冒出来,两只手臂用力托着女人的臀部,因为用力,他手臂上漂亮地肌肉纹理也清晰可见,腰方的肌肉也是。只是他的股线上方有一片狰狞的伤疤,七志川看了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他竟然湿了眼眶,他埋着头头,低低地叫了声:
“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