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借了屋子里的光线,我才看清些,她的脸并因为不见一点半点疮疤显得干净,脸瘦瘦的便让人觉着白了,也不显得可怕,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问我:
“看见七尾了吗?”
“……”
我确定这不是我听过的一个猫或狗的名字,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随即落寞了下来,噘着嘴很是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进来喝杯热水吧。”
我假意邀请她。
看着她羸弱的身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来从上到下捋了雨衣上的雨水,再迅速地脱下来叠成一个小方块捏在手里。我很想告诉她,这雨衣的黑色是我见过最纯正的了,大抵可以媲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
微弱的灯光稳稳伏在她脸上,因为寒冷蜷曲起来的她脸蛋上的绒毛,此刻也慢慢舒展开来,尽情地享受着温暖。而她还是那么僵硬,牙齿“咯咯”的撞出响声来,异常的瘦小的身形看起来让人心疼。幸好她没有被今晚的大风吹跑了呢,我竟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我没地儿可去了,今晚就让我在这墙角靠着避避风雨好吗?”
“进来烤烤火吧,你可以在屋子里。”
“哦,不,这样太失礼了,这里就足够好了。”
她边说着不停地向后缩着身子,背抵着强冲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愿意的话就这样吧。”
我和父亲几乎同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声音还是浑厚充满无法拒绝的底气,宛如天成。
然而父亲看这姑娘的眼神,我始终是不喜欢,出于愤怒,或者嫉妒。一向礼数周全的父亲,也不知为何失了分寸,在这姑娘身边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坐下来。这姑娘也不拘泥,挪步离水滩远了些,也盘腿坐下来。
“你是来找人的吗,姑娘。”
父亲从胸口的衣兜里摸出烟盒来,我细细认了一会,并不是他刚抽的牌子。
我几乎认定了,父亲被这个外表纯良的小狐狸精迷了眼,连母亲在里间生着气都忘记了,带着对她深深厌恶的感觉离开了。
我就像睡在藏了一颗豌豆的几十条鹅绒被上可怜的公主一样,肩周疼痛根本无法合上眼。也可能不是肉体的疼痛在折磨我,而是那个蹲在玄关一声软戾气的姑娘闹得我心慌。她并不说话,也不发出声响,只是温顺乖巧地贴着墙根盘腿坐着。我实在觉得她心内狰狞的怪物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嘶吼着,也许她正透过黑暗透过墙壁看着无法入睡的我呢。我烦躁,更有些害怕。总觉得她会突然跑来蹲在我的床边咬住我垂在空中的长发。
煎熬堆积越来越庞杂,却又被压制直至有些分散。我伸手把头发收回来,随意盘在脑后,从枕头下摸出一把石刀来。我的双眼肿得厉害,心里只有一个解决这个困境的办法:杀了她。
“哦,抱歉,是我让你失了睡意吧。”姑娘见我从屋里闪出来,满脸难为情地看着我。
我在先前父亲坐着的地方也顺着墙坐下来。
“没关系,”我说道,“我一贯睡得少。”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累了就去睡,这样好吗?”她俏皮地望着我骨碌碌转着眼珠,黑暗中,我竟然觉得她有些诱人,不忍心下手。
“1867年,清穆宗同治六年,丁卯兔年。世界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一一细数,说起来似乎头头是道。
这一年维也纳金色大厅始建,这个位于奥地利维也纳贝森多夫大街12号,长48。80,宽19。10,高17。75的音乐圣殿开始动工修建;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在硝化甘油和硅土混合物的帮助下,使新的烈性炸药——达纳炸药问世。
这一年3月,朱塞佩·威尔第的著名歌剧《唐·卡洛斯》于巴黎歌剧院首演;9月《资本论》第一卷在德国汉堡正式出版。
这一年,在倒幕运动开展之际,睦仁在1月9日,也不过十六岁年纪便继承了皇位,也就是后来日本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明治天皇,1月30日,孝明天皇便匆匆与世长辞;3月30日,美国从俄罗斯手中购得的阿拉斯加土地契约,也在10月18日正式生效。诺达的国土,政权之中不过价值720万美元罢了,10月18日,土地契约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