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木非的话来说,我是个有福的人,开学没多久就折了腿,最起码修养大半个月。
木非说我有福,绝不是讽刺,这才是他正常的观念不是。我也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对于我的摔伤表现的那么痛心疾首,声声的说,“要是我能替妹妹残了腿就好了。”就差声泪俱下了、涕泗横流了。搞得大人们声声感慨,“瞧瞧、瞧瞧,人家木非多懂事啊,多懂得心疼妹妹啊。”
我心想:屁!这小子是真的想代我受过来着,他就是不乐意上课,懂吗懂吗?
季良年好不容易来一次,拿起木非不知从哪借来的漫画书大大咧咧往我这个伤残人士的床上一坐,也开始凑热闹,说,就是就是,腿残了好啊,腿残了不用上课啊。一边说着一边可着劲儿的拍我的右腿。
木非一边啃苹果一边在我的卧室貌似认真的写练习,丝毫不关心其他动态。
“你们就使劲儿讽刺我吧。好好把握机会啊。”我故意冲季良年阴测测的笑,“等我好了,你们可能、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我一边说一边趁他不注意,把他压着的被子猛地一扯。瞬间落地的季良年,瘪着嘴一脸委屈,说我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你怎么这样呢,一边说,一边就真的哭了。哇靠!我还想哭呢好不好!
“靠!”木非把苹果壳狠狠砸进垃圾桶,然后“tatata”地跑出去,估计是吃着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木非先是在走过来,抬起脚往季良年屁股上一踢,“别装了,某人真要哭了。”
“咳咳~我刚才差点吃了半条虫。”木非挠挠他那杂草般的头发,郁闷道。
这一回,我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你是已经吃了半条虫吧?蛋白质的味道怎么样啊?看吧看吧,这就是作弄我代价。”我又转头看着坐到凳子上的小年,“近期吃什么悠着点啊。”
我猛然沉默,难道我摔成这样,也是报应?因为那个红衣女子?我的内心极为忐忑。
木非笑,阴测测的,“哎呀年宝啊,今天学校教了什么体操来着?先伸伸左腿,再伸伸右腿那个。那叫什么来着?”木非给“左腿”加了重音,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气结。
接着,他们开始在我面前很认真的做起了广播体操,高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贱人呐!这就是贱人呐!我招你惹你了?木非他们招惹我一通后欢欢喜喜上学去了,也没出现所谓的报应。
后来我问黎夕,为毛呢?残了条腿的不是我吗?最伤感的人难道不该是我吗?这是为毛呢?黎夕说,他们的确是嫉妒。我说,他们是嫉妒我不用上学,还是嫉妒我残了条腿呢?还是嫉妒我是个女的啊?!
当时黎夕答得很认真,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他们嫉妒你不用上学,只是没有关注引发这个问题需要你承担怎样的代价。或者他们对于你是因为残了腿的这个问题已经自动忽视了。但你更看重的是后者。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对你不好,毕竟他们愿意陪着你。并且他们是真的希望你好。”
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咽了咽口水说:“怪不得我哥说你早熟。”黎夕听到“早熟”这俩字之后明显很不自在,还有些脸红。于是我好心对他说,木非早就教育过我了,“早熟”和“早恋”不是一个意思,早熟的人未必早恋,早恋的人基本上早熟。话还没说完,黎夕的脸就彻底红火了。
第一次见到颜杉就是这个状态之下,在见到他之前,我也从没有想过在这个乡霸汇集的地方会有这么个温润人物,他简直就是稀有品种。颜杉是木非和黎夕在深水巷少有的一个朋友,一直深居简出,谁都不招惹,也没人敢招惹他。
“原来你就是那个不讨喜的小鬼啊~”
这是颜杉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拉开了的窗帘让阳光透进来晃了我的眼,反正我是晃了片刻的神。他穿着黑色的小西裤,洁白的衬衫闪着奇异的光芒,我觉得这就不是个人啊,这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热血男主、这就是台剧里走出来的正太、这就是神仙再世、这就是不小心投错了胎,误入了深水巷这个泥沼的天使啊!!
“木非让我在你爸妈不在家的时候送封信给你。”白皙的手在我面前来回挥动了一下,青色的经脉隐约可见,真是漂亮的一双手。
“你会弹琴吗?我路过深水巷的时候偶尔听到。”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问他题外话,接着答道:“嗯,每个周末要去上课。学了一年。”
我惊诧道:“不会吧,学了一年还在弹两只老虎?!”
他笑的很平淡,也很动人,“可能你每次经过的时候,我都在哄妹妹睡觉吧。她似乎也很喜欢音乐。”
我忍不住狠狠地揪着被子,全当是揪着木非的肉了,看看人家兄妹是真情深啊,同人不同命啊,哎~
“你怎么了,伤口疼吗?”慈眉善目,满是关切。
我只能呵呵地干笑,我说我不疼,我是钢呢我哪能疼呢。
我承认我喜欢清俊的男孩子,但我绝不会误会木非挑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送信给我是为了玩儿我。木非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正好找了个台阶下,“我哥还说什么了吗?”
他把信交给我,说木非没说别的话,但木非语文水平不怎么样,让我按自己理解的看,应该不影响正常阅读。
一打开信纸,我就发现木非写一封几百字的书信就至少用了三种笔。怪不得语文老师不喜欢他。
他说,你虽然是个不讨喜的小鬼,但你毕竟是老子的妹妹。既然是老子的妹妹,就该享受老子妹妹的待遇。
首先我要告诉你,那个常年穿红衣服的女人,叫做段红衣。我知道你一定惦记她,所以哥哥冒死去问过咱妈,得知她在出事后不久就搬离了清水镇。(是不是很感动?)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的心里不要有阴影,更不要对咱爸妈产生误解。爸妈爱我,这是肯定的。但他们也同样重视着你。
你一直知道季姨同我家走动频繁,其实是因为她曾经是二叔的未婚妻。是的,我们曾经有一个二叔,他叫木理,是个儒雅的男人,没有咱爸凶悍。
他离开的那一年我才三岁,刚记事不久。我只知道季姨家世很好,我们两家定亲后的第三天,二叔就死了,因为车祸,还是三轮车,你说多倒霉!奶奶说,段红衣那个女人惹不得,一碰就是碰了一辈子血霉。
季良年就是她被亲手扔进孤儿院的,所以我才说她就是个疯子。他那么小一个孩子,招谁惹谁了呢?你也是,你是在季良年失踪之后被奶奶强行要去村里抚养的。
现在你理解咱家为什么会对段红衣那么怨愤了吗?
还有,你是不是特别想见见咱们的二叔?哈哈哈,你说,二叔今天晚上会不会来找你呢~~~~~
看到这,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玩我呢?最后竟然成了鬼故事!!
“小璃,忘记她,就像忘记你听过所有的奇闻怪谈一样。我们可以不碰触大人的往事,安心过我们自己新的生活。”木非写的最认真的一句话,最终随着风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