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斑驳细叶的蓝花楹下面,魏永旭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在低眸的瞬间遇见陶蕊?
自己脑中的思绪开始慢慢退去,吱吱的蝉声渐渐地回到了脑海里,而且不断放大,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撑破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魏永旭脑中嗡嗡作响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可是他却认得那个声音——
魏永旭猛地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苍翠的院落,一个短发的女人背着他站在葡萄架下与另外一个中年妇女说话,魏永旭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女人穿着碎花的连衣裙,乌黑的头发剪得刚刚齐耳,依稀可见那双小巧圆润的耳朵。
中年妇女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好像笑了,笑得双肩微颤。日光照在她的身上,把碎花裙子的碎花切得更碎了。
她们站着说了多久的话,魏永旭就这样看了多久。他不是不想走过去,而是双脚仿佛被固定在柏油路面上了一样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头顶的太阳直直地照射过来,他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他看到女人跟中年妇女道别,随后撑着小花伞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去了。
魏永旭在心里咆哮:我的脚,快点动!快一点追上她,追上陶蕊!
魏永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如同踩着棉花,身子轻飘飘地下坠……
待他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而自己躺在床上。
从窗户望过去,可以看到攀爬在窗棱上的葡萄枝,还依稀可见硕大的葡萄,映着月色,葡萄晶莹剔透,煞是诱人。
而窗户之外,是漆黑的海岸,耳边好像还回荡着细碎的浪涛声。
“哎呀,你已经醒了!”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魏永旭的思绪,魏永旭回过神来才看到床边坐着一位清秀的少女。
“我……怎么在这?”魏永旭开口询问,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是我妈妈把你捡回来的,你中暑了,倒在我们家门口。你是来旅行的吧?旅行中生病了,这真是郁闷的事情。”少女把一晚黑漆漆的汤水递到他身前,笑道:“这是解暑的凉茶,你快喝吧。”
“啊……谢谢你。”魏永旭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即接过汤碗。
原来他是在准备追陶蕊的时候晕倒了,该死,明明找到了陶蕊,却发生这样的蠢事!
“大叔,脸色不要那么阴沉啊。”少女看着他喝药,不满地嘟起嘴来。“来旅行就要开心点嘛,难得厦门是那么美好的地方,苦着脸多浪费……”
大、大叔?魏永旭差点把凉茶给喷了出来。不过看看眼前的女人满身孩子气约莫十八九岁,最大也大不过二十,而他已经三十有余了,不是大叔是什么?不但是大叔,还是狼狈的大叔,逊毙了!
“总之谢谢你母亲把我弄回来,我会付报酬,多少都行。”魏永旭道。
“额,举手之劳不用什么报酬。再说我妈也不是为了你的报酬才把你搬回来的。”少女嘟起了嘴。
“我住了你家的房间,这总要钱吧?”说真的,魏永旭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厦门这样的旅游胜地,据说十有八九的民居都是旅店,住旅店要给钱,这总对了吧?
“我家也不是旅店。”少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大家都开旅店赚钱,不过我爸是小说家,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写东西。”
“……”闻言,魏永旭倒有些难堪了。
“这点小事不要在意。难得有人来,我觉得很开心。”少女眯起眼睛笑,弯起的眉眼间都是笑意。
看着她仿佛能把黑夜都照亮的灿烂笑容,魏永旭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至少他这辈子是再也不能这样子无忧无虑地笑了。
“诶,小伙子你醒了。”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外那张脸让魏永旭几乎从床上弹坐起来。
“是你!”魏永旭又惊又喜。
门口的大婶一脸迷茫。
“今天下午跟你在院子里说话的女人在哪里?”魏永旭从床上翻身下去,惊喜地握着她的手。
“跟我说话?你是说张家大嫂吧!”大婶问道。“这么晚了,她肯定回家了。你认识她?”
魏永旭在听到“张家大嫂”的时候就沉了眼眸,他冷声道:“她叫陶蕊,她老公不姓张!章宇那个混蛋竟然诱拐她!”
“她不叫陶蕊呢,她叫阮心,老公叫做张闿。你真没礼貌,竟然这样诋毁别人!”大婶板起了脸。
“妈,大叔只是认错人了,何必那么较真?”身后的小女笑道。
“不可能!她化成灰我也认识!”魏永旭狠声道。“她住在哪里?带我去见她,我要求证!”
大婶显然因为他这番话对他有了防备,警惕地看着他。“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要是你是坏人什么的,给他们夫妻两个添麻烦我岂不是罪过?小伙子,我好心把你救回来,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魏永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大婶!谢谢你救了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在求您一件事,带我去见陶蕊,不,阮心!要是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立即离开,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陶蕊是我妻子,我已经找了她整整两个月了,我很担心她!”
大婶与少女都沉默了。
看道魏永旭坚定的模样,她们直觉他不是在说谎,只是这也不能就此相信他……
“这样吧,妈,我带她去张大哥家。”最后少女如是说。“我在场看着,要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情,我在场好劝解。”
大婶却把少女拉到一边,小声道:“婠婠,这大晚上的,万一这小伙子……”
“……”她们把他当成地痞流氓了?
“妈,你放心,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他腿脚不方便又病了,打不赢我的。”少女小声地说。
腿脚不方便……这确实说的是他。魏永旭却只是一笑了之。也许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残疾人了吧?
少女经过一通厮磨,终于把大婶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