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一惊,这个声音是——
“夏艺?”冷心快步上前,果然看到夏艺坐在地上。
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那么冷的早晨,他竟然连外套都没穿,蓬头乱发地坐在地上,头发上还沾着地上枯黄的银杏树叶,脸上的表情迷迷糊糊,像极了迷路的小孩子。
难道说夏艺是在这里过夜的?这是冷心的第一反应。
“我在哪里?”夏艺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可是冷心离他那么近也没闻到酒味,显然不是因为宿醉倒在这里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冷心问道。
夏艺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人,抬眸就看到冷心在眼前,他显得惊讶,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心儿,你回来了?”他的语气是不肯定的,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前两天回来的,为了我爸的事。”冷心淡淡地回答。随后她走过去开始给老太太打扫。
其实这墓碑比起旁边的墓碑已经算是超级干净了,不但连落叶都没有,就连刚冒出头的草苗子都找不到,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扫,那么来打扫的应该就是夏艺了吧?
“你怎么在这里?扫墓的话太早了点吧?”冷心问道。
“好些日子了,我每天早上醒来都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夏艺耸耸肩回答得轻松。其实他知道,连自己到底做过什么都不清楚了,自己的精神状态真的不行了,也许某一天意识模糊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是一件让他慌张无措的事情,夏艺说不出口。
冷心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她看了看夏艺的单衣,道:“下次来陪奶奶至少穿件外套啊,这都深秋了,山里温度又低,冻不死你也会冻病。”冷心只当夏艺是觉得自己没有守好家业对不住奶奶,所以不时不时地过来墓园陪奶奶,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心中抑郁的情绪。这么想着,冷心对夏艺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
“嗯。”冷心虽然说得淡漠,但是夏艺确实感受到了冷心对他的关怀,他扯了扯唇,勾出了一抹弧度。
夏艺静静地看着冷心摆好给奶奶的鲜花,又给奶奶上香,虔诚地双手合十冥思,直到冷心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开口:“心儿,奶奶的事情,我错怪了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但是奶奶确实是因为我而死,你责备我无可厚非。”如果仅仅是单纯因为这样而责备她,冷心可以接受夏艺的道歉,但是夏艺后来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仍然把罪名安在她的身上,这一点才是冷心最不能原谅的。
可是她也让夏家下场凄凉,不是吗?家破人亡,余亲不和,公司还面临被收购,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夏家不会有这样的命运。
到底是谁伤害了谁,到底是谁欠了谁,追溯到源头已经算不清楚了。在漫长的相互纠缠和相互伤害之后,原因和目的都已经模糊不清,剩下的就是彼此间深深的裂痕。
都说时间是良药,能把爱恨归零,但是在冷心看来,时间只是浆糊,把从前清清楚楚的两人糊得面目全非。
冷心的话让夏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道:“奶奶会原谅你的,而我……对不起你。”
“算了,我不想再提了。”她不是来跟他算前账的,她只想好好地拜祭一下奶奶,他刻意提起从前,特别是他愧疚难安的语气,让她觉得烦躁。
那不是夏艺,这不是她认识的夏艺,她认识的他才不会纠结在这样的小事里面,更不会摆出一副萎靡不振的脸孔!
看到冷心阴寒的脸色,夏艺只觉得更加阴郁,喃喃道:“对不起……”
但是冷心却倏然抓住夏艺的衣领——
看到冷心阴寒的脸色,夏艺只觉得更加阴郁,喃喃道:“对不起,你爸爸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够了,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反复说这句话的!我爸的事是我冷家的自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替我操心!”他是她的谁啊?婆婆妈妈说得好像他们关系亲密一样!
与夏艺四目相对,看到夏艺瞠目结舌看着她,冷心才注意到自己的暴躁,她的语气也低了,道:“不好意思,我太急躁了。”都怪他提着提那做什么?冷心暗暗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夏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扯出一抹笑容:“没事,我理解……伯父的事情我也着急,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夏艺一口气说完,接着赶紧补充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跟奶奶说话。”
他急促得就像是在害怕自己说迟了会再次惹她生气被她讨厌一样。
夏艺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就像是神经脆弱的小白兔,冷心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恐吓小白兔的大灰狼。她想起夏艺与众不同的神经系统,心下闪过惭愧。
夏艺转身离开,站在浓雾中的他的背影好像有些萧索,但是没一会儿,夏艺的背影顿住了,冷心抬眸看过去,才发现夏艺的前面站了另一个人影。
因为雾太浓,冷心只认出是个女人的身影。
“你果然在这里。”
这个轻细的女声是夏涵?她怎么在这里?
“都告诉你晚上出去要穿上外套,不然你总是在这里过夜,总有一天会病倒。”夏涵向夏艺递过外套,好一会儿夏艺都没有接,夏涵迟疑了一下把外套给夏艺披上,但是夏艺却伸手打掉她的手。
那声清脆的“啪”在静寂的墓园里显得极其刺耳,就连随后外套落地的轻微声响都好像被扩大了数倍。
夏艺什么都没有跟夏涵说,径直朝出口走去。
而夏涵被夏艺这么残酷地拒绝,竟然不哭不闹就连吭都没吭一声。
她蹲下身把外套拾起来,轻轻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她要转身跟上夏艺,但是目光落在前方,少了夏艺身体的遮拦,冷心的身影完整映进了夏涵的眼中。
“是你?”浓雾渐渐淡去,夏涵认出了冷心,但是她只是轻笑:“拜祭死人这种事情只有你们傻子才会做,求个心安吧?”